伊恩继续看下去,日记中的他很快学会了在上流社会风生水起的本领,甚至得到了侯爵小姐的青睐,用她的话说,他也已脱了外身那股低贱的臭味。侯爵小姐名叫玛特尔,是一个有金栗色头发,体态匀称,但眼睛总透露出一种内心可怕的冷酷。玛特尔小姐被三个世纪前一段家史所激动:她的祖先是王后玛嘉瑞特的情夫,被国王处死后,王后向刽子手买下了情人的头颅,在深夜里亲自把它埋葬在山脚下她的名字玛特尔就是那位王后的爱称。
他并不喜欢玛特尔那傲慢的性格,但想到她却能够把社会上的好地位带给她丈夫时,便热烈地追求起她来。玛特尔鄙视他的低微出身,但十分崇拜着王后那种敢为爱情而敢冒大不韪的精神。敢于恋爱一个社会地位差距悬殊的人,这已经算是伟大和勇敢的浪漫主义感情。她怀着这种自我感动的驱使主动挽了他的胳膊,主动给他写信宣布爱情。
他逐渐明白,对待老家女主人的那一套温存体贴的方式,在玛特尔面前是不能奏效的。他越是表现得霸气十足,就越是可能攻陷她。于是,他架起梯子爬进玛特尔的房间,这番行为着实冒险,万一玛特尔不愿意开窗呢?可玛特尔开了,他戏剧性的举动正合她的心意,她兴奋地剪下一簇头发,以此表明自己是他的仆人,并委身于他。但是很快玛特尔就后悔了,一次他们在房间相遇,她哭着对他说,“我恨我委身于第一个来到的人!”他感到痛苦,他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剑要杀死她,玛特尔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骄傲地走到他面前,她认为他爱她已经爱到要杀了她的程度,便又与他好起来。夜里他再次爬进她的房间,她请求他做她的“主人”,自己将永远做他的奴隶,表示要永远服从他。可是,只要他稍许表露出爱慕的意思,她又转为愤怒,毫不掩饰的侮辱他,并公开宣布不再爱他。
他在笔记上写道,从本质上来说,他和玛特尔是同一类人,都有着熊熊燃烧的野心和,也具备戏剧性人格,但与此同时,他们又都既骄傲又自负,他担心玛特尔居高临下看不起他,玛特尔也确实认为下嫁他是自降身份,但在浪漫情绪的作用下又觉得爱上他是件惊世骇俗、值得一做的事。在种种复杂心理的作用下,两人的爱情犹如一曲共舞,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他遇到一个游历的贵族,他是个情场老手,他便把自己的爱情苦恼讲给他听,他建议他假装去追求另一个女性,以达到降伏玛特尔的目的,那人对他说道,“选定一个女性展开热烈追求,这个女性必须是瞧你不起的女人的熟人。”他经过慎重挑选,把目标定在了一个丧夫的骑士的妻子身上,那名寡妇回应了他,玛特尔再也忍耐不住了,跪倒在他的脚下,求他爱她,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看呀!这个骄傲的女人,居然躺在我的脚下了!”
烈火干柴愈烧愈旺之际,玛特尔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告诉父亲,要他原谅他,并成全他们的婚事。侯爵在爱女坚持下,原修道院院长劝说下,只好让步。先是给了他们一份田产,随后,又授予贵族称号。他果真的成了某个大贵人遗落在山区的私生子,连他自己都有那么一刻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他陶醉在个人野心满足的快乐中,由于恩宠,才刚刚做了三天贵族的他已经在盘算至少要像拿布略内的大将军一样,三十岁上就能做到军团长,那么他到二十三岁,就应该在保民官以上。他想到他的荣誉和他的儿子时,突然接到了玛特尔寄来的急信。信中说:一切都完了。
原来领主夫人给侯爵写信揭露了他们的关系,女主人的这种行为,完全是一个不可理喻女人歇斯底里的疯狂报复。他恼羞成怒,攻击了正在祷告的女主人。他冲动过后,头脑冷静下来,对自己刚才行为感到悔恨和耻辱,他意识到野心已经破灭。但是庆幸玛特尔以其特有的固执、傲慢坚持自己的追求,无论是父母的反对还是教会的检举揭发,都不能改变她的执着,她抛弃自己的地位。
他们在一个晴和的夜晚,他们买通一个看守,秘密乘坐一辆马车离开故乡,远赴异国他乡,投奔幸福。
伊恩看到这里,笔记就快看完了,后面的几页受潮发霉,硬壳封面都翘起弯折了,内页纸张更是软趴趴,沾黏在一起,感觉像泡水里过似的。从断续的文字,不连贯的内容来看,事情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顺利。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手上的积蓄越来越少,他们很快就陷入窘困之中。而随着与生俱来的荣耀的褪去,她昔日的勇敢无畏更是荡然无存,从而,变得平庸起来。那本笔记的后面模糊的字迹里不断重复出现吵架和哭泣之类词语,凌乱潦草,剑拔弩张,力透纸背,最后赫然一句“全世界都像海上撞沉了船,最要紧的是救出自己”。
伊恩阖上笔记,回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穿着华贵长裙的幽灵,还有她看向村民的冰冷的眼神大概她就是笔记中记载的女主人公玛特尔。那么这个笔记的主人显然就是她的爱人随身携带之物。似乎事情事并没特别离奇的,老套的谋财害命而已,因为就算他们再落魄不堪,他们携带的财物在托卢卡村的村民眼内也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他们偶然露了白,村民见财起意,他们把她和爱人害死了,瓜分了她们携带的钱财,就把她们给埋了,但想不到他们的怨气不散,大雾开始降临这个村子这是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完美解释了还有村民浑噩悚怯的表情,异常的举动,和目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伊恩开始思考,怎么利用这些推测,与村民和幽灵交涉,却又觉得不妥,因为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施暴一方仍未做出补偿和忏悔,这是他厌恶的。如果要他做出选择,他会同情那个幽灵,可是幽灵并不会因为他的同情而放过他。他也不愿意帮助村民,但想到村长尚在襁褓中的孙子,玛丽似乎十分喜欢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逗他笑……他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但愿世上有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