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碧的天空如此迷人,是透彻的水晶,是湛蓝的湖,那样明净,泛不起一丝涟漪。如果天比做大海,云就是海的浪头,在半途中出生,一生漫无目的地飘泊,又在旅途中微尘似的迸散。
伊恩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太阳在他的眼界之外,浮云不停地聚散,在白桦林飒爽的声音中飘来,又在同样地声音中飘走,片片云朵依次有秩序的出现,在头上轻轻飘着、飘着,察觉不出它们款款而行,不可思议地徐徐一齐向着一个方向慢慢飘去。一层一层,是微微地飘浮着稀疏的羽毛;一片一片,像卸下摊开地残缺不全的白帆,静静漂在无垠地平静的水面上;一朵一朵,变化着形状,像几乎透明的活着的水母。再仔细看,遥远的云,还是各不相同,找不到两块形状相同的,一片匆匆过去的云,云投下来的阴凉影子,从脸上滑过去,就会明一阵、暗一阵的移动一回。
草地中没有一块小石子,腐烂的暄土的湿气微微侵到他的后脖子,附在细细汗毛上结成微不可见的泛着冷冽的水膜,沁过衣物,侵袭到后背,谈不上舒服,但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内。草的清香很淡,腥味却非常浓郁,萦绕在鼻间,不是很美妙,但使人感到放松,他转动眼珠,脑袋边有一根非常长的草叶子,笔直的插向天,由于角度的关系,叶子的边缘分外模糊。他介于清醒于半清醒之间,半眯的眼看到似真似假,脑袋却是不愿意转动的,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暂且忘却约束的时刻。
说话声和脚步声敲碎了这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时刻,越来越近,那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从狎昵的语调可以判断出两人的关系肯定非常亲密,两人边走边聊,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由于乱蓬蓬的长得很高的杂草遮挡,她们没有发现伊恩,所以笑声显得肆无忌惮。
两人在不远处的河岸停住了脚步,接着是哗啦啦的淘水声,她们也许在洗东西,也可能是淘燕麦粒,伊恩并不打算探个究竟,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不出声,只希望她们赶快走。
“你说那个偷窥狂死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家,牧师老爷快被气死了,我还从没看他发这么大火,到现在我都怕怕的。你说真的就像牧师老爷说的,看了就会遭报应,眼睛就变瞎了吗?”其中一个声音粗哑的女人显然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不过突然声音底气明显不足,似乎在担心着。
“偷窥狂?那个汤姆?”伊恩心中微微一动,他为他惹了麻烦,自然也愿意他躲过一劫。
“我们是姊妹,一个肚子出来的,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另一个女子似乎听出她话里有话,“你给我透个底,我保证不会对别人说。”
“你保证不对人家说!”粗声音的女人不放心的嘱托。
“我保证!就算是皮特,我也不跟他说。”
粗声音的女人放心了,“就是这么回事,我家那个那天也没忍住,干了和偷窥狂汤姆一样的事,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骑着马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他好死不死的呀趴在门后看了。这不知道了汤姆的事,每天都吓的要死,天天对着我和孩子看,就怕瞎了。特别一到天黑,看不到东西就哭,说自己马上就瞎了,搞的我这几天也没睡个安稳觉了。”
“这事你可别跟外人说,看看汤姆的下场就知道了,有牧师老爷的煽风点火,他保准会被领主老爷绞死在村口。”另一个女人嘱托她。
“我知道,但我不是憋得难受吗?我不敢对别人说,你是我妹妹,我才跟你唠唠。”
“这事真不好说,不过你要往好处想。你想想,牧师老爷许的诺,后来大多不也没有影了,只不过大家都不说,都烂在心里了。就说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事,领主老爷老大的不高兴,把牧师老爷叫去,回来好几天吃不香,坐不住的。据说领主老爷嫌牧师老爷把小姐教坏了,要赶他走,牧师老爷每天愁的唉声叹气的,瘦的就剩一副骨头了。后来领主老爷看他可怜,就没赶他走。你没注意,自从那事发生后,牧师老爷去城堡的次数少了,对领主一家也不敢喘大气了。”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粗声音的女人恍然大悟。
“那段时间正好我在领主家做工,无意中才知道的。你可别乱说,要害死我的。”
“不会,不会。怎么会,”听着声音,伊恩脑海里就显现出一个头摇的像拨浪鼓的人的画像,他听她继续说道,“我就怕他万一真的瞎了,怎么办?我们家怎么活?一群小的个个像喂不饱的狼崽子。我就怕我家垮了,我不也得跟着饿死。现在去忏悔是不可能的,看看偷窥狂一家的惨样就不敢去了,可是不去忏悔,还有什么办法消除罪孽?妹妹,你打小脑子就比我好使,你替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