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丞,学生就不明白了,你现在还继续打着蛮子明国的旗号,到底还有什么意思?”范文程慢悠悠的说道:“天命十四年之前,宁远军队一直打着蛮子旗号,这点主子和四贝勒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那时候宁远军队打着蛮子旗号,对大金来说确实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出。天命十四年山海关大战后,我们大金军队误中熊廷弼老蛮子和张好古小疯狗的毒计,被他们狗爷俩联手打得元气大伤,也把你逼到了半公开与蛮子朝廷决裂的地步,那时候大汗和四贝勒实在没有力量顾全宁远,担心小疯狗发起疯来全力攻打宁远,所以也容许你继续打着蛮子旗号,为大金和蛮子明国之间,建立一个兵事缓冲区。”
“不错,外臣的宁远现在对大金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减少大金与蛮子明国的直接冲突,以免蛮子军队在大金军队惨遭削弱之时不断骚扰,破坏大金军队的休养生息大计。”袁崇焕恭敬说道:“而且到了关键时刻,宁远军队还可以起到切断蛮子军队北上讨伐大金时的粮道后路作用,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大金与宁远实际上是唇齿相依,唇亡而齿寒。所以外臣认为,在大金军队还没有重新对蛮子军队形成压倒性优势之前,最好还是让外臣的军队继续打着蛮子军队旗号为大金守好宁远比较好。”
“让袁中丞的军队继续打着蛮子军队为大金守好宁远?”范文程哑然失笑,毫不客气的说道:“袁中丞,恐怕你是担心宁远军队公开易帜之后,你没有了退路,也没了自主权,没法继续控制宁远军队在辽西当土皇帝吧?”
“范先生误会了,外臣绝无此意。”袁崇焕黑脸一红,赶紧口不对心的分辨。范文程则更不客气的说道:“不错,袁中丞的意思绝对不只这些,因为袁中丞你还在担心,你公开易帜交出宁远军队的指挥权后,对大金来说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大金会不会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还是一个大问题!而且袁中丞肯定还在打着这么一个主意,只要没有公开易帜叛变,你就还是蛮子朝廷名誉上的臣子,虽说蛮子朝廷现在切断了你的军饷粮草供应,但是没关系,只要军队在手,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指不定那天突生变故——比方说蛮子皇帝和蛮子朝廷的实际掌权者魏老阉狗最为倚重的张好古小疯狗忽然病死战死,吃饭噎死水呛死,或者魏老阉狗忽然倒台,张小疯狗被蛮子朝廷倒攻清算,那么蛮子朝廷说不定就会把恭恭敬敬的袁中丞请回去,让袁中丞继续抗衡大金,升官发财。”
“说不定啊,袁中丞还打着准备和张小疯狗秘密交易的如意算盘。”范文程笑声益发阴冷,“因为袁中丞清楚的知道,张小疯狗就是一个典型的官场婊子!只要对他有利,那怕叫他和杀父仇人联手结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所以袁中丞只要还打着蛮子军队的旗号,没有公开叛变,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可以把我们大金做为筹码,拿出来和张好古小疯狗交易!”说罢,范文程又往左良玉一指,阴笑道:“而且袁中丞留下这位左将军,说不定就是想利用他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联络渠道,在必要的时候,与张好古小疯狗取得联系——袁中丞,你的所有心思,学生没有说错吧?”
范文程说一句,袁崇焕的黑脸就红一分,到了后来,袁崇焕的黑脸干脆就变成一块卤熟又凉透了的猪肝,红里透黑,黑里透红,却又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范文程的冷嘲热讽。倒是密室中的蔡一雷和左良玉都听不下去了,双双拔出腰刀,左良玉还铁青着脸喝道:“姓范的,说话给老子客气一点!没有我们中丞,你们金国人早就不知道被张好古小疯狗杀光杀绝多少次了!你要是再敢说一句风凉话,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范文程冷笑,对左良玉的威胁置若罔闻,袁崇焕则喝道:“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都把刀子收好,范先生是我们山宗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不许对他无礼!”蔡一雷和左良玉无奈,只得悻悻收刀。范文程却笑道:“袁中丞,用不着发火,其实左将军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确实是我们大金国的大恩人!没有你的明暗资助,我们大金不可能挺过粮荒;没有你的封锁消息,我们大金也不可能闪击朝鲜得手;没有你的通风报信、秘密协助,我们大金主力确实有好几次差点就亡在张好古小疯狗手里——可袁中丞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张好古小疯狗还会原谅你吗?就算为了利用你,他暂时答应放你一马,可是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这条出了名阴险歹毒的疯狗,会不会和你老帐新帐一起算?”
袁崇焕无言可对,半晌才嘶哑着嗓子问道:“范先生,这么说来,主子和四贝勒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外臣公开易帜投金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主子和四贝勒想清楚没有?我如果公开易帜投金,大金兵锋直抵山海关下,蛮子朝廷绝对会把张好古和他的疯狗军调到山海关助战!前年年底的山海关大战,大金军队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还能不能挡住张好古小疯狗的反扑,恐怕谁也不敢保证吧?”
“袁中丞,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时间继续休养生息和恢复元气吗?”范文程阴声说道:“陕甘现在的情况,难道袁中丞不清楚?张好古那条文武双全的小疯狗经营陕甘一年多时间,奇迹般的把陕甘局势转危为安,稍微有点气候的蛮子乱贼队伍,也早早就被张小疯狗杀得干干净净!只要到了今年下半年,陕甘推广播种的狗薯狗芋头收获,陕甘蛮子饥民有了吃的,局势也就会彻底平定下来,到了那时候,张好古小疯狗和他的疯狗军不仅可以从容抽出手来对付我们,经过战场锻炼的陕甘蛮子军队和宣大蛮子军队的精锐,肯定也会被调到辽东,用人海战术淹死我们!
“袁中丞,你该不会认为张好古小疯狗和王化贞蛮子一样,即便手里拿着一大把好牌也不会打吧?”范文程用一句斩钉截铁的话,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如今之计,为了我们大金,也为了山宗和袁中丞你自己,唯一的法子就是抢在张好古小疯狗没有腾出手来之前,夺下山海关,把握战略全局的主动权,迫使蛮子朝廷与我们大金议和!”
盘算了许久后,袁崇焕终于迟疑着说道:“这个……,得容我考虑几天,这件事实在太大,我也得和山宗的人仔细商量一下。”
“行,那就让袁中丞考虑几天吧。”范文程一笑,又说道:“不过我们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袁中丞最好抓紧点时间,三天怎么样?三天之后,袁中丞能不能给学生和大金一个答复?”
“好,三天后,外臣给范先生准确答复!”袁崇焕斩钉截铁的答道。范文程想了想,又说道:“袁中丞,还有两件事,得麻烦你留心一下。第一,山海关地势险峻,关城坚固,熊廷弼老蛮子也很难对付,正面强攻山海关不仅困难很大,能不能迅速攻下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这一次你得利用你的所有优势,想个法子,让我们以最小代价和最快时间,拿下这座雄关。”
“没问题,我为了预防万一,早有准备了。虽然没有绝对把握,但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拿下山海关。”袁崇焕异常爽快的回答让范文程大吃一惊,范文程惊喜下赶紧问道:“什么准备?袁中丞能不能指点一二?如果有需要我们大金军队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关于这点,抱歉,外臣只能暂时保密。”袁崇焕当然不可能交出自己的所有底牌,又赶紧转移话题道:“范先生,你说得第二件事是什么?”
“哼,袁中丞对学生也不放心啊?”范文程又是冷笑一声,这才懒洋洋的说道:“第二件事嘛,当然就是张好古小疯狗麾下那个吴三桂了。据我们大金所知,吴三桂那个小鬼很得小疯狗重用,手里直接掌握着两成半的疯狗军队伍,袁中丞和我们如果能利用他和吴襄的父子关系,把他争取过来,对我们大金的入主中原伟业来说,无疑将大有益助,所以主子和四贝勒都想打听打听,袁中丞这几年来,在吴三桂身上下的功夫,到底有没有收到效果?能不能争取让这个吴三桂,在战场上临阵倒戈,加入我们大金?如果笼络吴三桂遇到困难,需要帮忙的话,尽可以直接开口,只要我们大金能帮上忙的,就一定帮!”
吴三桂同样是袁崇焕的重要王牌,袁崇焕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这张王牌交出去,所以稍一迟疑后,袁崇焕立即含糊答道:“总的来说,效果还算不错吧,这次张好古小疯狗派左良玉到我身边卧底,就是吴三桂写信给他的父亲吴襄和他的舅舅祖大寿,暗示左良玉其实是张小疯狗的人。”说着,袁崇焕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不过,吴三桂那个小蛮子是叫他的父亲和舅舅不要得罪左良玉,在左良玉向他们求援的时候,尽量伸出援手——我这才知道,左良玉一到宁远就主动坦白的事没有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