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致北家里有个音乐室。
说有个音乐室其实不够准确。应该说,谈致北家除了一个保姆房改成的卧房,和原本的客厅厨房洗手间,剩下的全是音乐室——大平层所有客房打通,地板加厚,墙壁和天花板贴上厚厚的吸音棉,各种专业设备一应俱全,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乐队用音乐室。
其实也可以说,谈致北就是在自己的音乐室旁边垒了堵墙,自己在音乐室睡觉,意思大差不差,没什么两样,可谓当代音乐人敬业精神楷模。
除去这里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训练室在城郊,仓库改装,地段偏僻得要命。不过胜在地方够大,四周没有民居,不用担心扰民。里面没有任何吸音设备,吉他和鼓的声音撞向四面墙壁,而后回荡过来,层层叠叠,一个人置身其中发声,也像坐拥全世界回响。
这是他们几个大学时占下的地方,那时没少逃课在那里排练。再后来方舒雁也经常过去,一个人带四份饭,坐在水泥台阶充当的简陋观众席上听他们唱歌。仓库墙薄,夏天还好,冬天冷得人都僵硬。乐队的四个人在上面激情乱蹦,她在下面裹着谈致北的外套,边听边打哆嗦。
那时候谈致北还没有上电视节目,这个乐队只在地下有些名气,演出不多,一个赛一个穷得叮当响。但当时大家玩音乐的热情很高,觉得自己抱着热爱与梦想就百病不侵,天下无敌。
现在大家都有钱了,那边渐渐不太常去,毕竟实在是夏天热冬天冷。都不再是小年轻了,去年冬天过去一次冻感冒两个,实在不太有必要。
今天是乐队的日常排练时间,只要没有通告,四人都会聚在一起。不过方舒雁没想到他们今天也不休息,毕竟昨天才在音乐节齐齐挂彩,今天身上都有纱布单品,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具现化团魂。
谈致北伤在手腕,看着尚不明显,金诚头上缠了一圈,看着就挺醒目了。不过还有更夸张的,穆磊眼睛青了一只,脸上也贴了大块创可贴,戴名扬更是吊起了一条胳膊,看起来生活不能自理。
医药箱已经被拿出来了,盖子敞开放在茶几上,纱布膏药散了一桌子。方舒雁买了点药补充进去,一边将桌上的药整理好,袋子里新买的归类放置,一边笑戴名扬,语气轻松:“光荣负伤了还排练啊?今天还怎么敲架子鼓?”
戴名扬坚强地给她比划了个动作:“我今天和金诚换乐器玩玩,把他贝斯横放在桌上,一只手拨弦。怎么样,够朋克吧?”
可太朋了。方舒雁失笑,转向金诚:“头上缠着纱布还敲起鼓了?也不怕脑震荡。”
金诚摸摸头上的纱布,也跟着笑:“半震荡不震荡的更有感觉,我们玩音乐的都这样。”
“怎么就动起手了?”方舒雁问他们。
谈致北不说,他们交代得倒是很痛快。七嘴八舌地答她:“老冤家重聚头,说两句话没说到一起,就聊崩了。黑壳你还记得吗?挑事这个乐队的键盘手是黑壳吉他手的弟弟,一张嘴就尽得那傻逼真传。这不也是咱们的旧怨吗?我们就天降正义去了,打得真爽。”
黑壳方舒雁当然还记得,她和这些人就是因为这个乐队认识的。当时她在酒吧打工驻唱,谈致北他们和黑壳乐队的人在酒吧起了冲突,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
还是没说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方舒雁抓住重点,一针见血地问:“你们谁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