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来和林寒听到老曹在屋里的喊声,立即冲回屋里。秦天石也被肖副队长叫人拷了起来,等待发落。 老曹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正从里面翻出一些东西来,一一摊开,放在桌子上面。 就听到老曹说:“局座,这些是刚才从柜子里搜出来的东西。” 桌上有账本两册、五元钞票10张、十元钞票10张;二十元钞票5张,共计250元,另外还有几份生意文书。 徐中来和林寒互相看了一眼,徐中来拿起那几份文书仔细看了起来。林寒也拿起那些钞票,一张一张的仔细审看起来。 徐中来拿着手中的文书,越看越皱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而林寒则看着不断点头。 两人的表情让老曹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 林寒放下手中的钞票对徐中来说:“大哥,这些钞票全都是假钞。而且看样子比较新,数量不多,很有可能是样品。” 徐中来听了,点点头,好像都在他意料之中。 徐中来把手中的两份文书递给了林寒,嘴里说:“我怎么看这几份文书都有点蹊跷。兄弟你也看看。” 林寒接过徐中来递过来的文件,仔细的看起来。 这是两份购销协议。一份春雷茶馆委托马鞍山竹器社生产若干把竹躺椅的协议。 另一份是宜昌锦天瓷器股份有限公司和春雷茶馆达成的以货易货协议,按一套镶金边仿青花瓷茶具换六把竹躺椅的比例,进行货物交换。这份文书的担保人为吕蒙生。 林寒一时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对徐中来说:“我们还是先审审秦天石,看他有什么说法。” 徐中来心想,自己心一急,把这事儿还忘了。一挥手说:“好,都带回学校去。” ◇◇◇ 嘉陵小学的小会议室,成为审讯秦天石的临时审讯室。 主审的不是徐中来,而是周局长,他名叫周通,原来是江北城分局的副局长,有比较丰富的审讯经验。徐中来整治警察队伍时,发现他没有大的劣迹,尚可一用,才提升上来的。 周通对秦天石说:“秦天石,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 秦天石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错了,兄弟我就这点坏毛病,刀枪火海都不怕,就好那一口。大过年的,一个人也寂寞,就叫两个姐儿一起热闹一下。” 周通哼了一声,骂道:“就这屁大一点事儿,值得我们兴师动众抓你,你他妈的太抬举自己了吧?” 其实自1934年起,蒋委员长在全国倡导“新生活运动”,并规定,凡官吏军警职教员及学生,如有赌博及宿娼之行为者,一经查出,由该机关和学校严加惩办。 秦天石虽然知道今天有可能在劫难逃,但还是想先避重就轻,套一下对方的话,看是不是“新生活运动”促进会的人。 秦天石被周通这样一骂,发现对面坐的这几个人他都不认识。看那个阵势,来头不小,心中有点担心,一时陷入到沉默当中。 ◇◇◇ 老金缩着身体,站在人堆里,里面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同为搬卸工的李老幺、卖炒米糖开水的赵老二、挑江水卖的何大牛。这几个人都有共同的爱好,除了喜欢喝几杯外,就喜欢逛下窑子,在窑姐儿身上找点儿乐子。 老金刚才被带进这间大教室的时候。还看到他最担心的小春花和一帮窑姐儿们被带进了另一间大教室。他不知道有多少
人被带到小学校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盘问他们。 老金知道这里是嘉陵小学。先前给老板送货,还来过这里,只是走进教室,他还是生平头一遭。 教室前后两道门都被警察把守着,室内也有两个警察,警告他们:不准说话,不准交头接耳,不准挤眉弄眼。 为什么把他抓进来,他心里还是不太明白。喝个酒嫖个娼,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像他这种下力人,空有一身力气不做这些事儿,做什么呢? 老金想想自己还挺有理的,心中还笑了笑。虽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了,但是他一向是个低调的人,站在人群里他也不那么显眼。 这里的人一个一个的依次被叫出教室去,出去了之后也没有见回来。站在里面的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了。 ◇◇◇ 周通站起来,拿着那几份文书,走到秦天石面前,说:“这是什么东西?” 秦天石看了一下,说:“我是堂口里的管事,这些钱粮上面的事当然我要管了。每年例会都要大设筵席,会上还要当众处理内务,解决纠纷。还有堂口兄弟个人生辰、婚丧嫁聚等也要花费的。没有钱,大家都没法混。” 周通又问道:“这竹躺椅也不是你堂口的兄弟生产的,你为什么要用他和其他瓷器厂换货呢?为什么春雷茶馆不直接买呢?” 秦天石说:“竹器社欠春雷茶馆的款项,所以才有了这个以货易货的交易。” 秦天石心里还有点暗喜,自己觉得这个说辞还不错。 周通又拿出那些钞票放在他的面前说:“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 秦天石:“这些钱,不是我的? 周通怒道:“从你的包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秦天石:“我怎么知道?” 周通又问:“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秦天石故作不解的问:“这当然是钱啊,那还可能是什么?” 周通笑道:“这确实是钱,但是,它是假钱。使用假钱是什么罪你知道吗?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没有谁能够帮得了你?你清醒一点吧!” 周通接着又厉声说道:“钱从哪里来的?用到哪里去了?还剩下多少?你说出来或许还可以从宽处理。” 秦天石一翻白眼儿,不说话了。他打定主意什么都不承认,过了今夜,钱万春和哪个人不可能不管他生死的,肯定会想办法解救他。 这时,林寒和老曹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曹直接走到徐中来的面前说了一句:“局座,这几个人都招认了。” 秦天石听到局座两个字,心头一惊,已经有点猜到了对面坐的人是谁了。 重庆市警察局局长换了人,这样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位新任的局长大人。 徐中来厉声说道:“带进来!” 门外两个警察带着四个人走了进来。 这四个人都低着头,缩着身体,害怕又小心的样子。看得出来,刚才审讯的时候,他们一定被老曹吓得不轻。 老曹过来坐在周通旁边。林寒也在徐中来旁边坐下来。 老曹黑着一张脸对那四个人说:“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手中的假钱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人在不在这里?” 这四个人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秦天石,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四个人有点胆怯,看着秦天石,还小声的喊了一声:“三爷。” 袍哥堂口中管事的三爷,在堂口中
还是个很有地位的人物。 其中有一个中年人看其他几个人不敢说话,只好开口。这人正是宝轮寺外那家香烛店的老板。 他说:“这些假钱,都是秦三爷按一块钱换四块钱换给我们的。秦三爷还说这些钱和真钱是一样的,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我们也是生了贪心,就换了,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有啥事儿,没想到还是栽了。”说着他还用眼光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林寒。 林寒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曹又盯着其他几个人,其他几个人都点头承认,都说孟家老五说的都是实情,他们的钱就是这样在秦三爷那里换的。 老曹又问:“什么时候换给你们的?” 孟老五继续回答:“就是钱大爷娶小妾的宴会之后。秦三爷来收税的时候跟我讲的,然后就换给我了。”其他三个人也忙着点头附和。 老曹一挥手,让警察把这四个人带了下去。 这时又有两个警察走进来报告。一个说今天晚上抓的嫖娼赌博的人里面,有7个人承认使用了假钞。都说是在货运码头的一个工头手里换的。这个工头,是秦天石平时收税时请的帮手,并不在册。这人今天没在码头上混,没抓到。 另一个警察报告说,今天抓的暗娼中,有好几个人哭诉,以前相好的苦哈哈,这段时间突然都变得大方多了,没想到收的是假钱。具体的人员已抓获。 周通看了徐中来一眼,然后转头对秦天石说:“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秦天石翻了一下白眼,什么也不说。 徐中来无奈,让人把他先带下去,严加看管。 ◇◇◇ 林寒一直拿着那几份文书在研究。看到秦天石被押下去之后,才对徐中来说:“大哥,我仔细研究了这几份协议,发现一些疑点,确实是有些问题。” 徐中来说:“快说来听听。” 林寒说:“我觉得这文书疑点很多,第一,为什么是易货交易?而且是这么巧,这不合常理;第二,这两种货物是否真实存在的?竹器社是否真欠钱?我们可以从竹器社查证;第三,这桩生意担保人为什么是竹器社的老板吕蒙生?” 林寒停了一下又说:“吕蒙生是义字堂口的钱粮管事,义字堂口是清水袍哥,而礼字堂口是浑水袍哥。两个堂口虽说不上水火不相容,但是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在生意上也没有交集。吕蒙生给他们的生意做保,这个也不合常理。” 这时陈所长走了进来,给徐中来立正敬礼,然后恭敬的对林寒说道:“林先生,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吕蒙生带过来了。” 林寒看了徐中来一眼,徐中来点点头。就让陈所长把吕蒙生带了进来。 这吕蒙生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生得有些白净儒雅,并不像一般的商人。 林寒把那两份儿生意文书递到吕蒙生手中说:“吕老板,你看一下,这些是不是事实?” 吕蒙生接过来,又从怀里拿出眼镜戴上,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会儿,吕蒙生收起了眼镜,说:“这两桩生意都是子虚乌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请您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他的态度不亢不卑,自有一股傲气。 林寒忙客气的说:“这件事情目前我们正在调查之中,有了结果一定通知吕老板,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不好意思,现在您可以先回去了。” 吕蒙生看了一眼旁边站得笔直的陈所长,没有说话,起身就走出去了。 这时就听到周通骂道:“这家伙还这么傲气,信不信老子把他弄进来,让他脱层皮。” 徐中来一摆手,阻止了周通的不满言语,对林寒说:“你继续说说你的看法。” 林寒接着说:“现在综合所有的情况可以证明,这桩生意的实际货物很有可能就是假钞。兑换比例就是一块钱真钞换六块钱假币。协议上瓷器到货时间是2月7日抵达磁器口码头。今天是6号,明天我们可以先派人在码头守株待兔,来个人脏俱获。” 大家听了,都认为有些道理。 这时,就看到一个警察惊慌失措地冲进门来报告。 “报告局长,秦天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