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盒内端放着的,是一张伏羲式七弦琴。琴额宽大,起顶凹陷出的形状似一轮小小的弯月,自琴肩到琴尾一路逐渐收窄,流畅的线条在琴腰处同样勾勒出了两轮弯月。制式古朴端庄,却又不失隽永飘逸【1】,素髹无饰的七弦琴横卧在雪白的软垫上,似皑皑雪山上生出的一枝雪梅。
一个小小的篆体版“师”字印记落在焦尾处。而这个印记左侧,还刻着这张琴的名字:载春色。
林杳眸色一动,忽的将琴翻了个面。
果不其然见琴底刻着一行诗:万点落花舟一叶,载将春色过江南。
而此时师长风早已抱着六月雪打算出门了。他背对着林杳,却像在背后长了对眼睛似的,蓦然回头,长叹道:“风雪迷人眼,归途路迢迢,这张琴本该六年前就给你的。”
本应祝你归途顺遂无忧,一路春色相陪,只可惜当时来不及。
师长风不知道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杳在拜师宴前夕突遭横祸,不仅左手被打断,而且连留在京都疗伤都等不及,匆匆忙忙就回了风林。
师长风的爷爷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没有再坚持让林杳拜师,只是亲自上门到雷家请了这张琴回来。
“现在送也不迟。”林杳将琴郑重地放回琴盒,莞尔一笑,一下子将空气中惆怅的气氛冲破了,“前路漫漫,自然也要烂漫春色作陪才不无聊。”
师长风感怀的神色一松,随后摇着头笑开了,“也是,是我溺于过去,反倒忘了将来了。而且你六年前能耐就不小,现在能耐估计更大了,我在这里操心你,还不如操心这盆六月雪呢。”他一边感慨,一边抱着六月雪转身就要继续往外走。
林杳似记起了什么,忽然站起身,“等等。”
“嗯?”师长风闻言停住脚步,“还有什么?”
“差点忘了这个——”林杳从桌面上叠着的几本书里,翻出了一张拜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把这张深蓝色的烫金拜帖交给师长风,“这周日下午,叨扰府上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像是从世家大族长大的。”师长风有点嫌弃地接过拜帖,啧啧道:“你想来就来,搞这些繁文缛节的干什么?怎么,怕突然来的话,我家不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还是怎么的?”
“怎么可能!”林杳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只是,那个拜访长辈,礼仪总不能少。”
“也是。”师长风想到了什么,轻声一笑,“这么久了才舍得来一次,可不得郑重一点,小没良心的。”
“对对对,没良心才刚给了你一盆六月雪。”林杳呛道,没好气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