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大街灯火通明,语笑喧阗,虽不及上元时遍布整座长安城的灯会,却也已足够为这坊间装满生气。
岑远以前不是没有来过乞巧的街市,实在空闲的时候,他也会上街凑个热闹,感受人气。只不过大多时候都只有他一人,连娄元白都懒得捎上。
然而一个人混杂在周围两两成对的人群中实在不是什么舒心的事,因此,乞巧时岑远通常都只粗略逛一圈热闹,就很快回了府。
他也没想到,这第一次和人同逛乞巧街市,竟然是和晏暄一起。
晏暄最终还是向岑远“低头”,或者该说,他根本就没有抗争多久,就跟着人攀墙出了晏府。两人本按着最近的路线走去永安大街,却愣是被路边竖起的摊位挡在了小巷里,只得绕了些路,从离宫门最近的地方并入人群。
相较于前些年岁,这两年的乞巧街市似乎已经越过了乞巧的本意,更像是一些闲人做些本小利微买卖的好时机。只见整条永安大街摩肩接踵,街边分布两条由摊位排铺而成的坚实城垒,摊边人群簇拥,几乎连缝都没留。
岑远望了眼晏暄最近一直带在身侧的鸣玉剑,忽道:“一会儿给你这剑配个剑穗吧,这么光秃秃的,看着怪难受的。”
自当年找人打完这鸣玉剑后,岑远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剑柄,总觉得缺了什么。
晏暄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不——”
“没有什么‘不用’。”岑远一听对方出声就知道晏暄是要说些什么,“给你你就拿着。”
他这般不容置喙,晏暄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一时间,两人肩抵着肩,混在人群中往前缓慢挪动,明明贴得那么近,却不知为何,仿佛有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在嬉笑声中酿成一份无声的尴尬。
七月流火的天,岑远依旧只穿一身乳白简袍,窄袖绦带。饶是如此,他仍感觉身上隐隐沁出层薄汗,也不知是因为这人挤人的坏境,还是因为紧张。
——他竟是有些紧张。
两边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约莫十岁有余的孩子在某个摊位上各自买了纸风车,举过头顶,借着身形瘦小的优势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而过。那纸风车便乘着夜风,快速转动起来。
岑远兀自发愣,冷不防被那经过他身边的孩子撞了一下,脚步一歪,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到晏暄身上,一手还下意识地抓上对方手臂。
“抱歉。”他忙向晏暄致歉,悻悻然松开了手,下意识往那些笑得无拘无束的孩子们看去一眼,眼前却倏忽浮现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和晏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