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言毫无负担地对着卖可怜的青霜回以媚眼,低头在纸上刷刷画起来,手里那根细如幼童手指的木棍,竟是一枝奇怪的笔。

    他一边画一边道:“姐姐,你也行行好,犯不着对着我哭穷装可怜。你们要是方才不吵不闹,这话我估且装聋作哑也就信了,现在么,我信你个鬼。你看看你们方才,险些都把云蒙挠破相了,他还没成亲呢我可告你,这万一要是以后找不着媳妇……”

    云蒙在一旁大声咳嗽,沉下脸道:“主子!”

    叶景言从善如流转过话题,道:“我看你身上的首饰就能值不少钱,对了,光这身衣服的面料,绣工,没个十来两银子怕是置办不下来。汀州这地方的家境贫寒是这个标准,那你们对富户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叶小侯爷大约是平时里摊上一堆混帐事还得表现出云淡风轻,处处老成持重,把自个给憋坏了。自从出得京城之后,叶景言便日渐放飞自我,言行举止朝着某种不知名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私下里也一改平日惜字如金谨言慎语的习惯,话多而且格外牙尖嘴利。他偶尔说的话奇奇怪怪,云蒙和辉白跟随他多年,有时候都听不大明白。

    两人隐约觉得叶小侯爷温良恭俭让的纯洁外表下拘压着一个放纵不羁的灵魂,这大概才是自家小侯爷的真性情真面目,血淋淋的真相委实催人泪下,他俩劝过几次都毫无改善,实在无可奈何。好在叶景言背地里放飞归放飞,明面上依旧是那个稳重靠谱能扛事的小侯爷,否则他俩都不知道出门一趟却带回个性情大变的叶景言,要怎么跟将军跟公主交代。

    青霜还沉浸在他那个眼波里难以置信,又被他咔咔几句怼得无言,一脸懵地愣在那儿。

    云蒙拿起笔在桌上敲了几下,道:“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姓氏年龄籍贯,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亲属,管事的嬷嬷是谁?挂靠在哪位老板名下?”

    这些问话与平时官府盘查无异,不像有什么阴私,反倒让她们安下心来,老老实实作答,三人分头记录。有人上前答时余光一扫,只见纸上不光用蝇头小字把各人所述记录得清清楚楚,旁边还配了一幅肖像小画,画法笔触前所未见,画得又快,却是栩栩如生,乍一看就跟照镜子似的。

    叶景言这半晌都不作声,他不说话时,便是个无害又温良的模样。青霜缓了这一阵,总算回过神来。一行人中就数她胆子最大,忍不住问道:“几位爷,这些是要做什么?”

    叶景叶闻言看了青霜一眼。

    青霜本意问的是云蒙,万没想到惹来这位的注意,真算是怕了他,连忙低下头去,眼角微微抽搐。

    叶景言这回没作妖,他见青霜好奇,便把画像大大方方地摊给她看,一边道:“往日官府里缉拿人犯,张贴出来的告示连人犯他妈都认不出来,简直没个人样。等官府第一批画工培养出来,先在几个点试行,以后会在地方推广。姐姐这一张在汀州里还是头一份呢。你看画得是不是挺像?这要是谁作奸犯科,把画像往城门口一贴,哪个能跑得了。我就不信谁还能整容了。”

    青霜听不懂整容是什么,不过别的都能听明白,她是觉得这画像画得好,跟个真人似的,可知道了是派什么用场之后,似乎占了个第一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心情有些微妙。勉强笑道:“大爷言重了,小女子但求糊口而已,自然不会做大奸大恶之事。”

    叶景言温言细语地道:“不做自然最好,不过有备无患嘛。今天在座的都是贵人,出门在外,可不得多防备着点。问清你们的来龙去脉,也是应该。近来汀州道上群龙无首,你们这烟柳一行也不安分,只是看在银子份上违令接生意也就罢了。却不该又见财起意,勾连匪寇谋财害命,这就过份了。嗯,光这五六天里就有三位行商遭殃。看这手法老练,显然不是头一回做这营生。”

    青霜一惊,连忙辩解道:“我这些个姐妹一向规矩,平日里连杀鸡也不敢,我们那里敢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大爷可别冤枉了好人。”

    叶景言朝她微笑,道:“若论消息灵通,我们一行外来人自然比不得姐姐们消息灵通,你说你们不敢,想来却是清楚谁有这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