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君的脸瞬间就沉下来,老太太也不说话,何氏看儿子还不道歉,拉拽着他的肩膀往前推搡:“快给姑父认错道歉!”

    可宋宏胜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格外倔,就是不道歉,看着他日夜盼回来的姑姑也冷冷瞧着自己,一股委屈从心底冒出来,眼泪也冒出来喊道:“我就不!我不道歉!我讨厌这个人!”说完还跑到贺兆珽腿边,孩子气的踢了她的腿一脚跑出去了。

    “哎你这孩子!”何氏气的跺脚,但又顾虑着老太太责怪,不敢跑出去追,连连到贺兆珽身边满脸歉意,“姑爷没事罢?宏胜那孩子还小,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贺兆珽站起身:“无碍,孩子小打小闹而已,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嫂子不要愧疚。”其实还是有些疼,那孩子卯足了力气踢的她一脚,还踢中她骨头,更加疼,但她不好说出来怕这一家子人下不来台,忍着腿上的疼,礼貌的打着圆场。

    老太太这时候也出来说话:“不管疼不疼都去擦点药上去吧,那孩子自然有人来收拾他。婉君,带你相公去你房里。”

    “嗯。”宋婉君皱眉看着贺兆珽落腿上的灰,拉着她的胳膊离开。

    看着两人走后,何氏才嗫嚅着把自己刚才憋着的话问出口:“那姑爷……她是个女人呐……这……两个女人怎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坐好听。”老太太稳坐着动也没动,“我晓得那孩子是姑娘家了,你觉得我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在你看来,我是老糊涂了吧?”

    “祖母这话说的,孙媳妇绝对没那么想过,祖母还精明着呢,有时候比我都还要看得透彻。”

    老太太忍不住笑两声:“你就别恭维我了,我老了,连笔都拿不动,看书看的久了以后还会头晕,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虽然到了这岁数,可也还没完全糊涂,我年轻时做布匹生意起家,那时候好多人不看好女子当家做主从商,不过好在你祖父他并不被世俗所累,随着我做我喜欢的。当时卖的好的料子太多人做,卖的人也多,赚不到什么银子。于是我便奔着西域去了,与西域人一道走商学艺,回来就卖西域的布料与印花软饰,多以丝绸为主,中原的姑娘没见过西域姑娘的风情,一时之间生意红火到断货,于是买下一块地来养蚕以后不再去西域运货。”

    “后来生意越发红火,一连在好些个州府有了店铺,接着又买了米店,买了好多的地,后来家康出生,后来你祖父生病去世,再后来就有了婉君他们一家人。当初我也是做了别人觉得女人不能做的事,一个女人,成天像个男人一样到处抛头露脸走南闯北,结交了天南地北的男男女女,那时候人人都在背地里嘲笑我,可你看看如今的扬州城,还有谁在笑话我?”

    老太太说起往事,脸上带着神采,可说到过世好多年的祖父,眼里便充满了悲伤,听说老太太年轻时因着生意的缘故与自己丈夫总是聚少离多,成亲三十年,相守的日子不过十年,后来风生水起,却已是人走茶凉。

    流下几滴眼泪,悄无声息的抹去:“婉君她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有自己的想法,不顾旁人与世俗,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如今我的孙女也这样,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她?那样不就是和几十年前那些躲在背后笑我的人一模一样了吗?”

    何氏听完,唏嘘不已,她或多或少从别的地方听说过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事,老太太大半辈子,活的就像话本子里的传奇人物一样,她听完后只觉得这是个伟大的女人,心里没有半分嘲笑和不解,而婉君身上也确实有几分老太太年轻时的影子,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初老太太回扬州时带走的是宋婉君。

    老太太不愿意迁去京城,她和祖父是在扬州成的亲,老太太要在生养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的土地里,走完自己的后半生,这样自己走的那天,那个男人也不用那么辛辛苦苦的从扬州出发,去京城口接她。

    “孙媳妇以后再不说这样的傻话了。”

    宋婉君将人带到自己房里,让下人都下去,自己亲自动手给她脱下鞋袜,放到自己腿上给她擦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