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不要信明人的鬼话,他们能有什么货物,那可是一百两银子。”被黑洞洞枪口生生吓退了十步的番五郎,对着被暴露在前面的日本妇人呼喊着。这声音激发了人群的共鸣,一时间质疑之声大作。
“我有什么货?陈恭,摆出来给他们看看!”陈良一声令下啊,瞬间一筐筐晶莹剔透的白丝、色彩艳丽的丝绸,轻薄如纸的绢纱、乌黑锃亮的铁锅就被摆在了众人的眼前。偌大的顺德会馆前彻底安静下来,安静的能听到人们急促的呼吸声。
会安日侨不是没见过这些货物,但是在11月这个特殊的时间,东南亚卖光货物的船只和本土来购买正旦节礼的船队都将在会安齐聚。在这个明人船只稀缺的年份,面前摆着的不是货物,根本就是闪闪发光的白银!
“这样的货物在船上还有20担,在今天验过货后,顺德帮就会把他们全部买下,最晚明天,他们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100两!”
没有人听到陈良后面的话,他们的脑中不断回响着20担这个数字……
一座日式庭院中,两个五旬年纪的倭人屈膝对坐,中间的茶盏不时飘出袅袅余香。
“顺德会馆不肯交人,也不肯道歉,但是同意为死者提供赔偿。”一个老仆人正在弯腰汇报外面的情况。
“赔偿?像是那个连儿子都不敢救的阿香佬的手段。明人就是这样,先是保证自己面子不掉,再保证自己的脑袋不掉,什么样的让步都会作出的。他们打算赔偿多少钱。”与他对坐的老人身着褐色羽织,却是闭目闻着杯中的茶香。
“他们答应每个人赔偿银百两,但是要等手中的货物交易完成,才能支付。”他努力的把头藏在小袖宽大的袍子中,仿佛预感到了主人的怒火。
果然老者睁开了双眼,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几乎是吼道:“我们的武士竟然答应了这样荒谬的条件!百两白银,浪人的命怎么可能值银百两!还要等他们卖完货物,这一定是明人的缓兵之计!”
“他们躲在十只铁炮的后面,弥次郎和番五郎认为这是下午那个霸道的明国海商带来的卫队。虽然他们愿意为家主尽忠,但是考虑到明国商人所贩卖的货物,还是派人来询问家主的意思。”老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怒火在自己身体上灼烧。
“货物?这个时候出海的明商只能是从东京来的,难道是小黄丝和北绢?番次郎这次做得对,朱印船要来了,就就让阿香佬用它们作为赔偿吧。”老人的怒气值终于下降了,越南的生丝在长崎卖不到好价钱,但是朱印船主却无法接受空船返回日本,他有把握能从这笔生意中赚到利益,当然如果阿香佬的价格“公道”些就更好了。
“不,他们带来的是明国白丝和色绢丝,据说在他们的船上足足有20担!他们还有绸缎,数不清样式的绸缎!对了还有铁锅,佛山产的上好铁锅!”
“快,让人备竹轿,我们现在就去,散出人马给我看住谷弥家和酒井家,绝不能让他们抢在前面。”八木仲藏再也无法安心品茶,一下子就从草榻上站了起来,二十担的货不一定都是好货,自己一定要抢在前面。
会安的日本富商们乘着小轿先后到达顺德会馆,看着那些神情恭谨的倭人老者,你丝毫感受不到他们彼此间蔓延两年的杀戮。《菊与刀》中曾言:“日本人生性及其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复杂而多变的人性,造就了日本人这种鞠躬和拔刀一样利索的性格。
阿香佬忍着仇恨,忍着恐惧,将这些倭人富商迎进了府中。在一番熟悉的唇枪舌战后,阿香佬果然再次被威逼利诱下同意了百分之十的订金,将陈良带来的货物全部售卖给了这群倭人。
陈恭看着自己的大哥不断翻看那些合约,心中却想起了前些日子同样被订金逼得倾家荡产的葡人,为什么大哥不自己和日人做买卖呢?为什么只是给了阿香佬一份合约,就让那个老怂包自己去和倭人谈?还有那个陆若汉怎么跑出去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