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此处,顺德佬也有些两股战战,本来自己靠着人多势众,乡人同心在这会安打下一片基业。可是自打那些手持倭刀,拼命三郎般的日本浪人来了,刚才说败多胜少都是粉饰颜面,顺德帮根本就没赢过。
不料陈良却接了口:“自打朱印船贸易开始后,这倭人就在这南洋遍地开花,暹罗倭人贵,马尼拉倭人众,而这会安的倭人却是出了名的又穷又硬。”
“穷?大哥你不是说朱印船贸易很赚钱吗,会安一年的生意恨不得要百万两银子吗,这里的倭人怎么还会穷?”陈恭觉得大哥今天说的话有些自相矛盾,要是这里的倭人那么穷,那自己漂洋过海到这里干什么?
“陈舵主所言的确实不假,这群倭人大多是日本的流民,来时身无分文,有些连名姓都没有。貌似是因造反而被流放此地,即使朱印商人也对他们很不待见。但阮主规定所有朱印船必先泊于顺化,而此地倭人便居间揽买办和通事之事。往往先向营糖、丝之人给付订金,待在这些朱印船出顺化之前,便将货物抢购一空,生生将我明商与朱印商人割裂开来。”阿香佬很惊讶陈良对南洋倭人的了解,浑不知正在厢房喝茶的陆若汉早已将此间来龙去脉,与陈良说了个通透。所以也不敢藏私,细细将这些话说出。
会安的倭人到底穷不穷,若论出洋的倭人,会安确实是最穷的。这里的日侨大部分是大阪之役丰臣家招募的浪人,还有小部分是信奉天主教被迫害的倭人。他们没有什么本钱,只能从事最低端的中介商角色。
浪人们当中也有经商的人才,利用自己强悍的砍人本领,就发掘出一个暴富的方法。先通过武力威胁,用超低的订金锁死华商货物,等到朱印船商人到了顺化,便利用自己在广南的亲戚朋友提前拿到货款,清算尾款。所以等到朱印船到了会安,市面上也再无货可售。
这种贸易模式中,虽然明商利润下降了,但也还能赚到钱,而且省去很多纳税的手尾,也便渐渐被会安明商接受了,至于那些不接受的,都变成了刀下冤魂。以至三五年来,会安的这些穷苦武士,也慢慢积累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
“帮主,不好了,一群倭人堵在门口,说要我们交出杀人凶手,还要向他们赔礼道歉。”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顾不得礼节直接在院中喊了起来。
顺德佬早已将众人下船之事告之,阿香佬深吸一口气,对着陈良打了拱手:“陈舵主勿忧,我顺德帮虽不才,但是这看家护院的本事还是有的,各位贵客稍候片刻,老朽区区就来。”说完这句话,目光扫过堂中的长老,这些顺德帮的老人都起身拱手后,下堂招呼各自人手。阿香佬也站了起来,准备硬着头皮去会会那些上门的倭人。
“帮主勿要与他们争斗,且照我说的做,便可换干戈为玉帛。”陈良伸出一只纸扇,拦住了阿香佬。
“舵主难道觉得倭人是通情达理的吗?”老人不禁苦笑,他和倭人交往无数次,没有哪次不最后见了刀枪。
“我们一不交人,二不赔礼!”看着对面年轻人那副英勇不屈的面孔,阿香佬几乎觉得陈良是在耍自己。不交人,不赔礼,那还谈什么!
“我们赔钱,等我们把生丝卖掉,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丰厚的赔偿!”陈良面色不变,义正言辞的说道。而已经准备好和倭人大打出手的阿香佬已经被彻底弄晕,这就叫用最硬的语气说最软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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