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脑海里那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途中只闷头速走,加上头顶上日头正高,天气炎热,一身将官装束的他已然汗流浃背。

    他不开口,张良还在消化这忽然转变的事态,也是无话。

    他毕竟在牢中被关了半个月,精神虽称不上萎靡,此时却也还艰难地适应着刺眼的阳光、竭力走得与身边亲兵步态一致、不至于过显步伐虚软。

    在对自己所行之举的严重性心知肚明的这一行人看来,这段已走熟了的路途此时却显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守兵最少的南宫门才终于遥遥显现。

    几乎是看着那熟悉宫门的瞬间,一直心绪焦虑的项伯,才猛然松弛下来,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微转过头来,看向身后张良道:“子——”

    一个‘房’字还未来得及出口,所有人皆听到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倏然划过,同时出现的,则是一道不知从何冒出、疾掠而下的细长影子,仿佛险之又险地刚巧擦着刚侧过头的项伯的脸颊而过。

    在蹭破他面上油皮,叫一缕血花溢出前,那道携着千钧之力而显得迅捷无比的细长影子,便在所有人的余光中继续前去。

    ——既似电光穿云,又如火光坠地。

    直到它气势万钧地嵌入了项伯距靴尖一尺之遥的那块硬实土砖,才终于停下势头。

    也就是到了它彻底静止的那一刻,对此猝不及防的众人,才看清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支楚军中所用的寻常箭矢,只是那锐利的箭头,竟已彻底没入了土砖之中,所激起的一缕白烟还未静止。

    如此狠准的箭势,如此张狂的警告,直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他们悚然而惊。

    被发现了!!!

    项伯当场似被大锤砸中脑门,脑海中嗡嗡地叫着,浑身暴汗雨下。

    上一刻以为进展顺遂、得以成功,下一刻就被这充满威慑的箭矢所拦住,大起大伏所带来的绝望滋味,非常人所能忍,况且还是素来顺风顺水的项伯?

    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之交,就如一头被逼疯的狂犬,当场失控地朝四下环顾,一边试图寻到射箭之人,一边大吼道:“是谁?!是谁!!!”

    “抬头,”一声谑意十足的口哨响起,接着是极为疏懒、透着主人十足的漫不经心,与方才那箭矢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也让项伯记忆犹新的嗓音,自西边遥遥响起:“你爷爷奉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