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抬头,顾容敛也知道是谁。

    他慢慢地把手缩回来,好像对掌柜瞌睡时一点一顿的脑袋产生了莫大兴趣,专注地盯着他,并在心底数了一遍又一遍:“一下,两下,我不紧张……三下,不紧张不紧张……四下……”

    陆晚林很耐心地等着他,良久见掌柜还在瞌睡,抬起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几下,低声重复道:“掌柜的,一坛菊花酿。”

    掌柜的被他唤醒,迷迷糊糊地端详了两人一番,定睛在银子上一看,这才睡意全无,擦了一把口水道声:“好嘞!”

    他提着黑漆的酒坛子,搁在柜台上,道:“想不到这破旧小店,还有两位贵公子大驾光临,正是蓬荜生辉,看得起我们这入不了流的小小菊花酿……”

    “不必自谦,”陆晚林彬彬有礼地笑道,“在下看来,这一坛菊花酿胜过当今长安名酿,自当有名扬四海之时。”

    顾容敛这才抬起头,将陆晚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番。

    陆晚林如今的模样……倒像极了他在魇鬼幻境里看到的样子,一拢青衫,竹纹云袖,温润如玉,谦和柔旭,眉目里似有万顷山河,青涩温润间不失疏朗之意。

    平日里的陆晚林,饶是再怎么表现得平易近人,眉眼里总是三分笑三分促狭,让人瞧不真切情绪,总有冷淡疏离之感。

    现在的陆晚林,倒是真真切切带着十分笑意。

    顾容敛由衷感慨:“难得师尊笑得这般真诚不做作。”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晚林测过身子,对他道:“还不走?”

    顾容敛:“……”

    你等一下哈,我回忆一下话本看看演到哪了。

    陆晚林还好心提醒他:“你不是说,酿果藕须得配上菊花酿才能入味,我等了半日还不见你回来,这才出来寻你。”

    顾容敛恍然大悟。

    这样看来,两人已经经历了断桥偶遇、互赠字画、结伴同行等一系列故事,在潭州郊外的修竹林里造了一间小别院,花前月下、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