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贡院街。
贡院街顾名思义就是举行科举考试的贡院所在的街道,一般都是设在省会城市的繁华热闹之所。如应天府贡院就在秦淮河畔——大概是想江南士子们在考完试以后去找个秦淮艳ji放松一下?不过成都贡院周围是没有这种sè情场所的,而是饭店一条街,其中最出名的还是几家h民馆子。川人喜好美食在全中国是出名的,大概只有广东人可以同他们相比吧?所以贡院街的饭馆一向宾客盈门,无论四川省外是否战火滔天,川人美食的兴趣是不会受丝毫影响的。
特别是这几个月以来,贡院街上的饭馆更是大发利市,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一大早从各家馆子开门卖早饭起直到晚上夜宵时间,无不是宾客满座,都是儒服士巾的士子,从十五六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除了享用美食就是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好像他们马上就要成为大明栋梁之官了,谁又能想到这帮士子正在罢考科举呢?
贡院街上一家名叫宴乐chun的馆子也是h民开办的,是贡院街上所有饭馆当中最豪华体面的。所以聚集在这里的四川士子都是比较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概也是这次“学生运动”的领导核心——这是大明的总督四川军务兼第一军军长韩四、四川巡抚刘蓉、四川镇总兵向蓉、四川副巡抚李续宾、成都知府徐树铭他们的一致看法。而聚集在宴乐chun的四川士子们是不承认的,其实他们要是真有一个能说了算领导核心就好了。
今天聚集在宴乐chun的是几个四川士林的领袖,为首的是道光27年的进士李宗羲、伍肇龄、崔荆南、李品三、伍奎祥、华国清等六人。虽然道光27年进士当中有不少人投靠了朱济世,但是这六人却没有出仕大明,而是以授学为业,还声称不仕二君,因而在四川士林中颇有名望,时称蜀中六君子。
这次的“学生运动”本来和他们六人没有多少关系,他们顶多只能算是运动的“同情者”,但是这六君子很快被闹事的四川士子给推出来成为了名义上的领袖。不过看他们六人的沉郁之sè,就知道他们对这场运动的后果是不大看好的。
四川开县的李宗羲道:“再闹下去就是我们川人吃亏了,现在四川的官大都是湖南来的,本来四川科举之后县官和县官以下的官就能由川人来做了,可要是一直罢考下去,湖南人怕是再高兴不过了。”
邛州的伍肇龄叹口气:“现在是紧要关头,地方上的士绅都群情激昂,咱们要是退了,怕要被说成卖川的罪人……”
李宗羲哼了一声:“那些士绅还不是因为朱皇帝在整顿东南八省的田赋踩到了他们的尾巴!现在我们是出头鸟,被他们顶在前面去和朱皇帝闹,真要把皇帝惹急了锦衣卫是拿我们去砍头,他们缩在后面有什么事情?哼……保卫圣人之学,说得好听,保他们不缴田赋才是真的。”
接着李宗羲冷笑起来了:“现在是湖南人在当四川官,可是他们只当到县官,下面的胥吏还都是四川人,胥吏谁来做?还不是地方上大户人家在cāo弄?胥吏和大户勾结之下,将田赋、杂派(四川还在沿袭清制,是有杂派的)都转移到了小门小户身上,他们大户坐拥良田百千,却只缴几斗田赋的大有人在!他们这些人才不在乎什么科举呢,只要四川不开科举,他们就能一直把持乡间,何乐不为?”
华阳县的崔荆南若有所悟:“怪不得这些士绅那么起劲!”
伍肇龄又是叹息:“却是把我们这六君子架在火上烤啊……”
崔荆南摇摇头道:“要不去找找徐伯澄(徐树铭),他和我们是同年,又是湘湖才子,上面有人啊!”
李宗羲沉默不语。这六君子是以他为首的,他们六个人上窜下跳打出什么六君子的招牌也是他的主意。目的其实还是为了官!现在不贰臣不仕明就是待价而沽。同时道光27年进士,湘湖派的人有当知府的有当上书房总师傅(就是皇城公学副校长郭嵩焘,在士大夫们看来他就是前途无量的上书房总师傅),在两淮派那里更了不起,都有人当到巡抚和公爵了!可是朱明朝廷给他们六个四川“君子”开出来的价码不过是六个县令,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啊!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不能缩回去,一旦缩回去了这辈子就到知县了……四川士林不会再以我们为领袖,朝廷却会把我们当成另类,再想升官就难了。”
崔荆南苦着脸道:“再闹下去就不是县令有没有的做,而是脑袋保不保得住了!”
李宗羲深吸了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大决心似的:“闹肯定还是要闹的!不过不能在四川闹,在四川闹下去就离造反不远了,我们要去应天府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