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牛赶车去了他爹嘴里的大秀村,那里的确是有几户养猪人家,他去一打听,主人家自己会杀猪,不请杀猪匠。
一路上两只牛时不时低头薅嘴草吃,哪怕走了大半天的路,肚子还是鼓的,而他自己则是肚子叫的震天响,又走在太阳底下晒的满面黑油光,人烦躁的恨不得把牛扛起来跑,看哪儿都不顺眼。
原路返回,走到许妍村里的时候正值饭点,冒出来的炊烟里带着油香,他暗骂一声,按了按空荡荡的肚子,找了户人家换两个饼子填填肚子。把牛拴在河边柳树上饮水,自己半躺在柳树墩上干嚼菜饼,还没吃完就听到不远处一户废弃的屋子土墙后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而其中一道尖利苍老的声音他上午还听到过。
“不可能,我都瞧不上你更何况我家姑娘,大白天做啥瞎梦,就你这穷酸样还想娶我姑娘,回去一头扎进水缸里醒醒神去。”
然后隐形听到一个紧张又低落的声音,“我家没那么穷,拿的出彩礼,而且我们两家离的近,我还能给您养老。”
老头鄙夷的哼笑一声,“我没儿子?用你养老?说什么装孙子的话,娶我家姑娘的不都是奔着有个秀才公亲家来的?不过有人就喜欢高看自己,也没想想自己大字不识一簸箕,还想靠娶好媳妇改换门庭,忒看的起自己。滚吧,不要来了,你想要会读书的儿子,老子会不选会读书的女婿?”
最后几声尤为尖利,像是想要划开癞□□丑陋的皮。
那个满腿灰尘的男人胀红着脸跑了,许老秀才也叽叽歪歪的从荒废倒塌的屋后绕走了,屠大牛扔掉难嚼的半个饼子,拉起河中泡澡的黑牛,在灼灼烈日里往镇上赶。
回到镇上正是一天中正热的时候,屠老汉心疼的给两只宝贝牛往身上浇水,对阴着脸刨饭的憨儿说:“你是脑子没水了?大热的天不会钻林子里歇个晌再回来,看把老子的牛热的都舌头都干了。”
屠大牛抬头看了眼把头埋在水缸里的牛,闷声闷气的说:“饿了。”
“……妍丫头她爹娘就没留你吃个饭?爹给你支招,想讨女娃喜欢就得脸皮厚,想娶媳妇就得不要脸。”
屠大牛扒饭的动作顿了顿,鼓着腮帮子含糊道:“谁给你说我想娶媳妇了?就那丫头片子,浑身没个二两肉,半年前我说她是我姑娘都有人信。”
一个擦抹布飞了过来,屠老汉训他,“混小子瞎说什么。”
之后的半年,许妍很有骨气的不跟着老头在外瞎跑,她说不清是跟老头怄气,还是在正常家庭过了半年,又有了凭仗,背后的脊骨又挺起来了,或是真的长大了,在乎面子了,她不能再忍受老头儿的阴阳怪气,接受不了一个当爹的气急了辱骂女儿。
在快过年的时候,有几个媒婆上门了,跟许老秀才提他老闺女的婚事,极具夸张的说对方男娃如何好,老实、肯干;人灵性会说话……没有谈及家庭,许妍知道,这些亲事成不了,她爹不见银子不撒手,她是他几个儿女里最后一个收成,眼见庄稼可以收割了,怎么会低价出售。
一旦有媒婆上门,亲事很快就可以定下来,许妍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待在家里心里很是焦躁,想到会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心里就很是不甘,想起半年没见面的屠大牛了心更是鼓噪,但这种鼓噪会让她心生喜悦。
她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喜欢他吗?但他粗鲁,说话难听,还是个不成器的混子,喜欢他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