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后目光晦涩,盯着她的背影,等她去远了,方才唤了心腹内侍上前,道:“传令下去,盯着沈荨。”
内侍躬身应了,换了宫人进来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盏,自己站到太后身后,伸出双手在她额角轻轻按揉着,等宫人出去了,方才笑道:“肖副使在外头等着呢。”
“让他等一等,这事怎么善后,哀家先想一想,”沈太后说道,顿了顿,又恨声道:“收拾完了这个,还有那个,都不让哀家省心,外人还没怎么样呢,自己这头就这么七拱八翘的,像什么话!”
内侍安慰道:“我瞧沈将军今儿的样子,应该是收心了。”
太后不答,半晌道:“早知道她这么不听话,当初就该直接扶持沈渊。”
内侍笑了一声:“当年沈小将军年方十五,怕是不好扶,何况不管怎么说,沈小将军比沈将军,还是差了一头的。”
沈太后叹道:“哀家何尝不知?可你看看,沈荨这个样子,哀家怎么放心把十万西境军再放在她手里?沈渊虽比她差了一些,胜在听话,狠得下心,人也没她这么倔。”
内侍劝解道:“毕竟事情牵涉到沈将军的父母,也算情有可缘,奴才斗胆,太后也多体谅体谅,不要与沈将军生了嫌隙才好。”
沈太后“嗯”了一声,没发话了。
·沈荨出了宫门,朱沉忙牵马迎上前来。
已近午时,天光早已大亮,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乌云一片挨着一片,见不到一丝阳光,宫墙下的一溜杨柳枝被寒风吹折得跌宕延绵,已经有点见黄的细叶子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朱沉展开一件大氅替她披上,沈荨翻身上马,行了一段路转身回头,自城楼的须弥座往边上望出去,远处宫楼的庑殿顶一重压着一重,气势恢宏,直逼天际。
“七八万人……”她喃喃道,唇边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但对我们来说,这数字后,都是活生生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啊!”
没有在战场经历过生死,不会明白那种一个壕沟里滚过,共同浴血奋战,鞍甲相击,横戈相护的同袍同泽之义,就算这里头有些人有自己的心思,但在外敌面前,他们同样毫无保留地抛洒出了自己的一腔赤诚热血。
何况还有被判了重罪的吴文春等人的家属,他们何其无辜,颠沛流离的同时还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责难和唾弃。
她沈荨,做不到无动于衷,也做不到在知道真相后置身事外,对这样的牺牲和冤屈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