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的寒冷清晨,世子出了大牢,目光阴骛得犹如一头受伤的老鹰。他回到王府,值守的奴才差点没认出他。
“哎哟,世子爷,您回来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小的们眼拙不顶事,这就去烧水给您冲澡,吩咐厨房弄两碟小菜给您下酒。——王爷?王爷还睡着。小皇子月份大了,主子消受不起,万岁爷难得放主子独个歇着,不要主子起大早。”
待到世子终于给自己洗了个痛快,这时王爷听见外头的动静,也起了身。皮肤冷得发寒而裹着被子,腹中那活泼的孩儿却动来动去,反倒使内里烧得心慌。
这种冷热交迫,也不是头一回,怕是待孩子生下来才有个解脱。
世子进了门,“扑通”一声跪下了,额顶黑压压的,好似顶着铅块似的浓云。王爷望着儿子一阵错愕,仿佛从此时此刻起,在他的背上看见六王爷那半灰黑的灵魂。
“……起来吧。”王爷嘶哑着喉咙说,“……跪皇上还没跪够么?”
世子不言不语,王爷满腹的话,到见了他是一个字也不剩了。
湘环亲自将早点端进去,一碗小馄饨,一碟蒸包子,还有世子爱吃的肘子肉、炖鸭子,两碟外国点心,两碗砂锅汤菜,如此摆了一桌。
世子狼吞虎咽地将荤腥一扫而光,就着包子喝了两大壶热茶,如牛饮水,不尝好坏。
“还想吃什么,叫厨房给你再做。”王爷淡淡地说,“这是大早上,他们不敢大操大办,怕我看了嫌油腻碍眼。”
世子一抹嘴,闷声回答:“不必了,好赖不过两顿,出了京仍是馒头干菜,有两条咸火腿都是造化。”
王爷抬起眼睛。
“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江延镇杀了几个人就敢在京中横着走,他做得,我做不得?纵是我一无所有,生我的父亲能给老天爷改了去?”
他仍是这副性子,想来在大牢里关得还是不够久,充军之罚,罚的还是不够狠。但王爷内心对此恐怕是欢喜的,因此从不为这个教训他。
王爷深知世子变成如今这模样全是自己的责任:他是六王爷的儿子,在王爷心里占据某种特权,为何将他的性子平白磨了去?难道世上再多一个五皇子、七皇子,这宫里就更太平了不成?
湘环过来收拾碗筷,背地里对世子婉言相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