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为皇上殡天萧然不已,心里寂寞得像空荡荡的雪。
他自己身上带着伤,却又看出方才世子的威风全是硬撑出来的,毕竟还病着。现在世子做了领侍卫内大臣,后头要为守灵的事熬大夜,如何支持得住?
这双重的悲与忧交织,若非王爷攒了二十年的城府,加之皇上三哥尸骨未寒、时局不稳,眼下他的心思一定要露相。如今不过苦苦顶着,阴沉了一张脸。
王爷得了缝隙,见世子背着人在阴影处硬着头皮喝药,过去问他:
“你的胃有没有事?”
“死不了。”世子说这几个字的模样和语气与六王爷一模一样,这才是十九王爷最担心的,“……倒是你的伤——”
“——治过了,没事。”
世子眼眸黯然,隐隐然见王爷胸口一片淤血顺着衣襟透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死的不是老爷子这等人物,我绑也要绑你回去。你和粗人不一样,这伤养不好对你也有的受。别跪太久了,不管你如何尽心,那些混蛋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老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王爷如何不明白,难道他对世子处境的担忧就少几分?只得心口不一地说:“……你随皇上去吧,别在这耽搁了。”
世子点点头,回身冲着那一干侍卫去了。
待他走远,王爷的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全是孤独悲怆之感。
夜半,王爷到了清心殿,白霜如雪,望着四下陈设,忆起这些年一幕幕往事:最初大行皇帝在这殿中如何教他、取笑他,音容宛在昨日,惶惶然全是彼时的残影,竟至不能自己,在一片或真或假的哀声中独自怔怔地流着泪。
皇后在一旁看了不忍起来:这男人并非故意地夺了自己的丈夫,却生有一份与深宫全然不能相容的、泛滥的真情,为这真情不致磨损,他勉强清醒了许多年。
皇后自然为自己委屈,不过到头来她没有招致任何嫉恨地得到了太后的位置,足以在夜深人静时高枕无忧地自怜。人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委屈,同样是一种坦坦荡荡的福分,哪像那等无根的浮萍,对最看重的事物,得到的却永远只有沉默呢?
还没熬到天亮,她眼瞧着王爷的身子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四周传来一片惊呼。
九皇子慌张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