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灵徽书山每二十五年一次的季会,山水斗兽图安然浮在广场半空,山水画卷乘黑白光影与广场上的白石板上倒映出一圈水墨图画。往来修士多有意避之,偶有兴致者踩进倒影,人在地,影却在画里,竟也成了广场之中一道奇景。
原来灵徽书山每百年为一轮,依二十五年是一季,分出了梅、兰、竹、菊的四君子会。所谓四君子会,简而说之,便是凡尘中北方称作的“集”南方叫做的“坊”。有修士设摊买卖,有修士携灵石灵宝购物交换,会中之人又都是书山之众,价格优惠自是要比外界来得划算。以至于来往修士沸反盈天,不仅尚在学的内门外门、某家长老嫡传和早已从书山卒业自立山门的修士皆乘此机会选购修炼用的仙草仙丹,炼器的宝石神铁。
而依往年经验,一个月前开封的山水斗兽图早该草草收起,如今日这般近至满月,实是鲜事。但谁人心思皆在灵品仙物之上,悬浮在头顶的山水斗兽图,都把它当作一副风景奇观,少放了心思。
“哎!走一走看一看了哎!上好的离火乾坤矿,主火修者速来,可炼丹炼器,一枚五块中品灵石哟……不过还有一事,其性过烈,锻体境下者不卖啊!”
“仙子,你看看我这个,西域荒漠之中,寒月降霜之夜盛开的哭情花,碾碎成膏,或做胭脂,有永葆青春之效嘞……”
“大伙都看看我这刀来!您看看您看看,削铁如泥都是儿戏,这!这可是大妖兽的头骨,我一刀……您们看,这不开了嘛!”
人来人往间参杂着摆摊儿修士的叫卖声响,音调孰高孰低难辨,却也在一块地方里分出了层次。凡能摆摊售物者,多是几番在外游历者,奇遇得宝者虽少,谁曾想皆因常在书山外走动,凡间商贩的本事倒学了十分,给成日云雾缭绕的一片世界添了分市井烟火。
广场东面的摊儿卖灵药,纵不怕谁人往来给踩在脚下似的把兽骨仙草散了一地。甚人大的骨架,放异光的仙花,会跳舞的草虫,哪一件都是素日难见的奇物。西面售矿石铁器神兵,更现设有铁匠铺能给打造几件低等仙器或修修补补开刃除锈。靠南处有几位卒业、今修为高至灵心境前辈开了个讲座,付费十块灵石能听上几段修行心得。台下又摆了个书摊,或新或古、或籍或卷的分得比东面灵药摊子仔细,多是简易法术,如遁地缩身、透视藏形之流在外门男性弟子之间卖得火热。
北面处在灵徽书山知仙峰后,亦如其地势背阴,较之别地颇显寂静。有习修占卜之术者也学着凡间半仙一套自绣了一幅幡旗,上书“通晓天地”或“窥探阴阳”,总之假若真依其口吻,真好似大罗金仙下凡一般全知全能了。
在暗处角落里,一杆正面写有“观星有语”反面“问则必答”的幡旗顶上单爪立了只墨羽苍鹰,左瞧右撇,似是在等谁来。桌里坐了个白髯老者,左手从下拖住昏昏欲睡的脑袋,右手五指自宽袖口探出耷拉在桌面,“啪嗒啪嗒”轻叩出声,振得手边瓷杯随同轻颤,口中还低音念叨: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神龙负图岀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正是古传下来的《烟波钓叟赋》。
放眼四周,这北面一片净是占卜算命的同行。有主求姻缘的,主算奇遇的,主开运势的,或多些或少些都排了几条队伍,只有这个行为举止怪里怪气的老叟桌前的木椅没人落座。可他本人却好似浑不在意,一首赋慢悠悠吟唱,不觉间已到了后半截:
“若问死门何所主,只宜吊死与行刑……”
“刑”字刚从他口中蹦出来,紧跟着便听得有人桌上扣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