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上下,天色朦胧将亮未亮。灰蒙蒙的天幕上洒着几粒星子,一弯残月将落未落地坠在西垂。

    荣国府的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守门的小厮点头哈腰,迎着两个穿金带锦的内院仆妇。

    那两个婆子虽在内院当差,却也只是三等,在里头自然没什么脸面。可出了二门却个个都像祖宗一般,昂首挺胸,鼻孔看人,配着身上的绿色绸衣,活像两只鼓着肚子的大□□。

    守门的小厮心里不见得多服,表面上却半点都不敢怠慢,端着一脸谄媚之色,嘴里时不时提两句:“赵大娘,王娘,小的给二位请安了。两位大娘当心脚下。”

    那两个婆子颇不耐烦,自顾自踏出门来张望,却见黑漆漆一条道,只有荣宁两府门上挂的灯笼亮着,清寂寂的一点生息皆无。

    其中一个拿帕子扇着风,嘴里抱怨道:“不是说好了今日来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另一个笑道:“才四更的天,若不是二奶奶一早吩咐了差事,谁乐意这时候起来?王姐姐且多几分耐心,想来那徐家能和咱们府里结亲,是断断不敢怠慢的。”

    他们这些有些头脸的仆妇尚且嫌早,那徐家二爷也是个家道中落的少爷,只怕那股子纨绔习气还没去干净呢。

    “赵姐姐倒是好脾性。”王大娘撇了撇嘴,些幸灾乐祸,刻意拔高了声音,“哎哟哟!可怜那林家姐儿平日里多清高一个人,老太太又护得密不透风,到头来不还是几台嫁妆就打发了?”

    见她越说越不像,赵大娘赶紧拽了拽她的衣袖,又用含着威胁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一直低着头的小厮。

    小厮讪讪陪笑,低着头转过身,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大约也知道自己失言,王婆子讪讪一笑,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我也没说错呀,眼见宝二爷是娶定宝姑娘了,林姑娘出嫁又是这么急匆匆的,显见是失了老太太的心。”

    赵婆子低声斥道:“你可少说两句吧!”

    忽然,街道的尽头亮起了两点荧光,光斑越来越大,慢慢的就能看清那是两盏灯笼。

    随着那两盏灯笼越移越近,得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响了起来。轿夫脚步声杂杂拉拉,抬着一顶装饰喜庆的软轿,迎着黎明的凉风徐徐而来。

    “哎哟,来了!”

    赵婆子一拍手,赶紧推了推王婆子,催促道:“你快去,快去禀报太太和琏二奶奶,就说新女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