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扬并不想过多谈起这个待产期拖延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匆匆结束了话题。
旭小姐倒也不介意,继续吃递来的土豆。
祁北蹲在旭小姐身边,想到在醉仙楼里以及太史府上看到百灵夫人用餐的姿态,举手投足之间那般有分寸、一丝不苟地守规则、十分有修养,比如她只跟在御官动筷之后,而且从不直接上手,捏筷子的手微微翘起兰花指,每一小口都细嚼慢咽。
眼前这个时候的旭小姐,还没接触过什么贵族女子的礼仪教育,大口吃起东西来就跟鸟儿啄食或者小马驹啃草一样,有些狼吞虎咽,一点儿没有淑女该有的样子,看她嘴角上沾了的渣渣,看她直接用手掰开软糯土豆,被烫到的时候不想直接扔了土豆,就两只手来回捣腾,按照君安城礼仪的标准一点儿也称不上雅观。可祁北看了就是喜欢,这是她原来的样子,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模样。
“吃完了吗?”
嘉扬竟然催她?真是个扫把星啊,催什么催呢?你不觉得她吃东西的神态超级可爱吗?
旭小姐笑哈哈的,不听,也不加快。
“快点吃吧。给你烤完了,族长还叫我去有事情。”
祁北在心里怨懑:你可真不会说话,嘴笨的程度都快赶上我了,为什么对旭小姐一点儿没有耐心,看不出来她很喜欢你吗?
有时候,这份埋在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祁北会跟在嘉扬身后挥出一拳头。反正祁北就是个影子,没人看得到、没人感受得到,拳头不可能真的打到嘉扬。
未出生的秦挚是个怪异胎相,叫夫人久久不能生产,行动不便,拖缓了火烈鸟族举家迁徙的计划。结果就是,旭小姐一家没能等到在第一场鹅毛大雪封山之前撤离,这就意味着,如同往的任何一个年份那样,他们被困在阿岭中,山路崎岖雪厚,走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容易进不来,大家就只能等到来年雪化。
很快,祁北听到了有关旭小姐这个始终不能顺利出生的弟弟——也就是日后的秦挚小公子的种种传闻。
听火烈鸟族人四下闲谈,上一个怀胎十八月还没临盆生产的,便是遥远的君安城中的天降神童。怪胎的传闻甚至一度甚嚣尘上,最后出生的白白胖胖大小子不仅可喜可人,更有着叫人惊叹的治世才华。有关他的说法一个比一个夸张:有人说他三岁能批阅奏折,有人说他两岁能上堂听政,然后有人说他一岁能诗词歌赋,之类之类。
自然而然的,火烈鸟族夫人腹中怀的这个孩子,叫人们跟君安城的天降神童联系在了一起。
听到大家在茶余饭后、挑水砍柴之间事不关己地闲谈两句君安神童,祁北默默观察着一切,心情愈发的沉重。
因为他很清楚,命中注定这个“毫不相关”的天降神童长大后叫做御官大人,与旭小姐会有着剪不断的夫妻情缘。
原来,早在阿岭上,御官大人就以十分隐晦曲折的方式,与火烈鸟族有了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