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位相继走进屋中,司徒谦一见师傅、师叔、庵主进来,不由脸上一阵发烧,满面通红。容师傅等落了坐,羞惭惭地往膝前一跪,嗫嚅着说道:“弟子无能,有辱师门。现在惭愧无及,当着师叔、庵主面前,弟子情愿领罪。”
孙浩天这时借着案上的灯光,看司徒谦的脸上十分苍白。孙浩天知道这是一夜间被淫孀用药物戕丧的,自己既恨他恃勇逞能,又怜他守门规,见美色宁死不屈不辱,遂正色说道:“司徒谦!这次你能够守身如玉,以死保我火猿堡宗派的清白,虽则落在淫孀手中,总算你居心坦白,情有可原。可是你已经出艺数年,在你家乡随老庄主也主持着团练,你已稍有阅历,此次所有一班师兄弟,是未离师门。我既嘱咐你要赶奔红土坡等侯我们,偏是你遇敌逞能,不听修性师弟的劝阻,着了贼党的道儿。那匪首追魂叟白伦,是凤尾帮的西路舵主,凶狠暴戾,杀人不眨眼,你哪会是他的敌手?你个人有什么失闪,是你祸由自取,学艺不精。可是你修性师弟和你左恒师弟,倘若遭了匪党毒手,你有何面目见庵主和你师叔?”
司徒谦听了惶恐万分,忙向师傅叩头道:“弟子作事粗率,险些带累了修性师弟。请师傅按不守师训,违反火猿堡门规处置,弟子情甘领罪!”
慈云庵主忙站起向孙浩天道:“孙师兄,司徒贤侄虽然是少年任性,可是他这种守正不屈,不畏强不怕死,足为火猿堡增光。他已被那淫孀折磨够了,可以不究既往,嗣后只谨守师训就是了。”
孙浩天忙答道:“既是庵主恕他无知,我倒不便过责他了。司徒谦你要谢过庵主。”司徒谦谢过庵主讲情,又向万柳堂师叔前请罪,万柳堂也告诫勉励了一番,司徒谦退向一旁。
慈云庵主一眼望见左恒,见他这时虽把脸上的污泥洗去,可是通身尚是泥渍,现在虽稍干了,更是难看,不由笑向万柳堂道:“左恒贤侄,怎竟会到这种隐秘难寻的所在,真是怪事!贫尼好生纳闷,万兄可问他了么?”
万柳堂看了左恒一眼,遂答道:“我还没空追问他呢。”遂沉着面色说道:“左恒,你怎么会弄成这种活鬼的样子,谁把你领到这里来的?”
左恒于是把自己误撞到这里的情形说了。原来他跟司徒谦和侠尼女弟子修性,被群贼围攻,自己摔到苇塘里。那苇塘本是早地,只那一带有积下的雨水末干,苇塘内有几处泥水洼子。左恒一摔到里头,一路挣扎,才弄得遍体污泥。可是往里走了丈余远,就是干地。他兵刃也丢了,贼党多,又不敢再出来。遂从苇地里瞎撞,竟撞到了陆家堡后。正赶上女屠户陆七娘逃出来,把外面埋桩的党羽集合了四人,令两个匪党扛着司徒谦,另叫两个匪党,到墙内取一件东西,叫他两人随后赶上神女峰。
左恒听的真真切切,于是跟着女屠户等,走上这种隐秘的山道。左恒脚步虽重,可是山上的夜风很大,女屠户等毫不觉察左恒跟着他们,见一路上两个匪党,倒替着背着司徒谦,一路奔驰。
到了那飞索悬桥的地方,那女屠户陆七娘撮唇作胡哨,吱吱连响了三声,神女峰潜伏的匪党,赶紧把飞索悬桥给拉起来。那两个匪党竟不敢背着人飞渡悬桥,还是由女屠户陆七娘背着司徒谦渡过去,那两个匪徒才相继渡过去。陆七娘把飞索悬桥放下去,免得有人偷渡。
那两名匪党说:“七娘何用这么小心?他们随后就到,这里敌人绝不会知道,就是知道有这么个所在也找不了来。敢来的到不了峰上,就得掉在山涧里。”女屠户才率领两个匪党奔了私庵。
这左恒也大着胆子从飞索悬桥渡过去,他险些掉在山涧里,自己穿过一丛丛的野草,竟比女屠户门走的快了一步,反倒从矮矮的红墙闯了进去。
左恒的心粗胆大,竟来到女屠户住的正房间。这里有两个侍女看着屋子,左恒到这,从窗孔向屋中一张望,见两个侍女正对面坐在床上,两人斗叶子戏,茶几上一把磁壶前晾着两杯茶。左恒半夜奔驰喉咙干渴的十分难过,看见里面的茶,恨不得立刻抓过来,痛饮一顿。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庵门一带,有人招呼了声:“红莺,快把灯拿来。”跟着庵门轰隆一阵响,正是那女屠户越墙进庵。
开门后,那背司徒谦的匪党进来,两个侍女惊叫了声:“哟!七娘来了。”慌不迭,把床上的纸牌抓起往帐子后一扔,两人跳下床来,争抢着跑出来,往角门外面迎去。
左恒见屋中无人,毫不迟疑地闯进了屋中,竟奔里间,把两杯茶端起,一口一杯,两杯茶喝去,还嫌不解渴,把那柄磁壶端起,咕嘟咕哪一气儿给喝了个干。
壶中茶太热,把嘴里烫得疼痛异常,喝完了再想出来,可不好走了。女屠户等已到了院中。左恒一看屋中没有隐身的地方,只可一俯身往床下钻去。当中正是一只脚盆在床底下摆着,砰的正撞在头顶上。幸而是一只红漆木盆,虽有些声音,外面脚步杂乱,不理会。
左恒暗道:“丧气!”赶忙钻进去,把脚盆又给推到外边,很舒展地躺在地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