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百步之后,李浈手中铁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幽长的弧线后径直自其中一穹庐顶部重重砸落。
随之而来的是穹庐内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破了这个部落原本早已沉寂了许久的宁静。
但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当部落的男人们争相跑出穹庐之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漫天箭雨。
铺天盖地的箭矢如群蝗而至,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漫无目的却又无从闪避。
当众骑行至木栅外围之时,却只听李浈大喝一声:“结阵!”
话音方落,便只见三千精骑迅分为两队,分里外两层将这个本就不大的部落团团包围,两层骑兵一正一反相对旋转而行,好似陀螺一般围绕部落轮番射击,与此同时也彻底将这身处其中的所有人死死包裹在内不得而出。
男人的怒骂声、妇人的呼喊声、孩童的哭泣声在这一瞬间互相交杂,倾倒的烛火引燃了一座座穹顶,同时也彻底断绝了他们的生路。
愤怒惊恐的契丹男人们拿起手边的武器不顾一切地嘶吼着向外冲去,但面对高旋转的骑阵最终葬身于马蹄之下,而那些侥幸得活的男人还不曾从地上爬起,便被一把把挥来的横刀剁为肉泥。
冲天的火光将这里的一切都染成了一片赤红,带血的赤红,漫天箭矢在火光的映照下犹如万道星辰陨落,轻易地将一具具或生、或死的躯体轻易洞穿。
浓重的血腥气伴着尸体的焦臭,在热浪的掀动下滚滚而来,使人闻之欲呕,即便是这些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大唐精骑此番也不禁毛骨悚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每个人的面具之下的表情如何,更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所想。
但,无论怎样,在李浈的将令没有出之前,他们其中的每个人都不会停止手中的杀戮,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亦或是孩童,也无论对方手中有没有握着武器,他们所要做的只是一个字:杀!
此时此刻,李浈独居阵外,刘关五人将其环伺其内,在那张漆黑的面具下是一张没有悲喜的脸,唯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投射于前方,静静地望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似乎在观赏一场正旦之夜的烟火,轻松而惬意。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李浈的心却早已是千疮百孔,这是李浈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细致地面对杀戮,自己虽然不曾真正地去杀一个人,但他们无疑却是因自己而死,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死。
李浈并非是一个仁慈的人,他信奉的是恩怨分明,或涌泉相予,或睚眦必报,他甚至怀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是否真的可信,但此时此刻,李浈信了。
因为这一切正在自己眼前真真切切地生着,这些契丹人并没有参与到侵犯大唐的联军中去,或许他们只想在家人的陪伴下平静地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