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下瞧了瞧,发觉自己在巫月明的闺房里头,房内一尘不染,桌上摆着针线篮子,大团大团的彩线,顶上则盖了件被剪子绞得稀烂的鲜红喜服。
“原来是巫姑娘的喜事么?”方觉始的声音略显沉重,“老实说,平常要是遇到这样的喜事,我很爱瞧个热闹,遇到大户人家还愿意在外头蹭顿饭吃,沾沾喜气,可一旦知晓并不是什么好结果后,就叫人没那么开心了。”
于观真笑道:“你倒是多愁善感。”
他推门出去,只见得巫月明一头大辫子打散了,叫人一把拧住,死物般在地上拖行着,她沉着脸,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头发伤损,几滴血自发间流下来,衬得脂白的脸更为触目惊心。那抓她的人不过是个粗蛮的中年汉子,正喘着粗气,显然怒不可遏,嘴里骂骂咧咧,念叨不休:“你这贱人!□□!平白坏了我家的门风!”
这人是谁?
于观真跟在后头,见着巫月明被拖到堂里去,那中年汉子又将竹鞭拿来,将她打得死去活来,这时帘后又出来一个妇人,一把抱住那汉子的大腿,哭道:“当家的,你饶了她!你饶了她!咱们只这么个女儿,打坏了怎么办,你难道不心疼吗?”
“都赖你!慈母多败儿,你看把她宠成什么样了!”那汉子将妇人一脚踢开,怒道,“做出这等丑事,你还来求我!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那妇人哭了一阵,等到汉子打累了,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只能答应李老爷的亲事了。原先咱们嫌他年纪大了,又是做妾,不配咱们女儿,如今……如今也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妇人哭道:“这怎么成呢,咱们月儿,咱们月儿才这么小,难道……难道他不愿意娶咱们月儿吗?如今他是官老爷了,不求个正妻的名分,做个妾也成啊!”
“呸!你还敢说!”汉子冷冷觑她,还是将竹鞭重重挥在地上,怒不可遏道,“我舍了这张脸去求人家,你瞧人家爹妈怎么说,你家的姑娘不检点,没过门就给了身子,这样轻浮放荡、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们家不敢要!”
妇人一时无言,抓住汉子的手嚎啕大哭起来:“这是什么话,月儿的清白难道不是他家孩子拿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那孩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难不成现在做了官就大不一样了!”
“闭嘴!这话你也说得出来!”汉子嫌恶地挥开手,给了妇人个大大的嘴巴,“人家年纪轻轻就考□□名,成了官老爷,娶得是官家小姐,怎么看得起咱们家。现在人家的花轿都上门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美梦!”
妇人挨了打,俯在巫月明身侧,又惊又悲,止不住地拍起女儿肩膀来,泣不成声:“你……你啊你!你怎么……怎么这样不知廉耻啊!”
她哭得渐渐无力,不多时就晕厥在女儿身上,没了声息。
“孩子他娘!”
汉子纵然恼怒,到底对妻子有几分爱惜,见她晕厥后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赶忙将人抱起往外头去。
巫月明俯身在地,竟是如行尸走肉,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