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剖白赵冉冉避了未答,也没有拒绝。朝案上放下水盆后,段征瞧她只是回避着看外头庭院里的野草石榴树,他脑子里不由得冒出阎越山那厮一段话:
“相貌好的娘们不大好哄,咱行军打仗的,犯不上再叫自个儿累脑子不痛快。还有那黄花闺女,更是瞅的老子心烦,那脸皮薄的,喜欢你时还要支支吾吾,恨不得待你入土了才说出口。”
窗边人半倚在栏杆上,面纱上一对水眸总是含愁蕴藉,因是天气渐热,湖色纱裙勾得身段袅袅婷婷。
视线扫过她撑在窗前的一截皓腕,那支色泽暗淡的木镯上纹饰凹凸素雅,远看时木质如石,虽是不起眼,可就同她这人一般,久处不厌,段征形容不来,但越发觉着这么瞧着,初夏蓬窗静美如画。
他一时看的有些入迷,虽然形容不来,却就是觉着她这么倚窗站着好像一幅泼墨画,至于脸上如何,反正这个位置他也看不见。
正憧憬着往后如何人财两得东山再起,段征开口唤她时,也是难得的温柔轻声。
“我这样境遇容貌,若说瞧不上,也该是你对我才是。”冷不防的一句话缓缓丢过来,赵冉冉没有转过身子,她望着外头庭院里的嫩红的石榴花,坚定地作了答:
“我们两个…走不到一处的。等时局平定了,我给你置几所庄子,再去喜欢的府县购一所别院,你自过几年富贵日子,好好结识些正经人家,到时再择一个端妍活泼的女孩儿,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也算报答你了。”
她每说一句,都能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然而肺腑之言,她自认这些话说的诚恳,也应当能打消他那点偶发的新奇。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脸色如霜,已经没了任何笑意。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他却一下放下心底的恶念,竟是扁着嘴皱了皱鼻子。
“老话说日久见人心,还有什么……人分开三天,就改头换面叫你眼珠子也……”鼓捣了半天段征止语,眉毛一扬,烦乱地挠了挠头道,“反正我不欺负你,待你好,大齐都能亡了,阿姐说话那么绝对作什么。”
这一串动作莫名有两分可爱,赵冉冉瞧着性子绵,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这一下才积起的一点子不快怒气,也都消散了大半去。
日头一天比一天烈,五月初五端午才卯初,赵冉冉醒的早,她听见院子里劈柴走动的声音后,擦了把脸也没出去,自个儿拿着竹筐剪子到屋后乘凉编起长命缕来。
五色的丝线交织缠绕,段征借着喊她吃朝食之故,蹲在丝瓜架下一边呼噜噜地喝粥,一边看她在红蓝紫黄的丝线底下收尾打结。
见她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淡然模样,他两下刨空了粥碗,一抹嘴耐着性子就去逗她说话。
赵冉冉被他缠着,这两日开始教他习字,就用竹枝在浇湿的泥地上写千字文,就每日上午学一个时辰,旁的时候她几乎不多说话,连院子堂屋也不大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