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不远处的海面光滑如镜,随着些许微风拍打着沙滩。
已过了二更天,陈良有点昏昏欲睡,强大着精神,盯着门口。“啪哒哒,啪哒哒……”声音由远及近,马蹄声,不,应该是骡蹄声,那是坊里唯一的一头骡子,黑黑的骡子一蹦一蹦的带着主人奔回,上首的正是坊里的李喇唬,看见陈梁就喊:“快去海边捞你三叔,俺们撞上海贼火并了,我去叫人,能救几个救几个。”掉头救往坊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
这时候几个听到动静的黄粱都后生都跑了过来,手里攥着火把,斧头或是扁担。坊里南面许是更早听到风声的人们,乱哄哄的往马阁村跑去,只能在夜色中看见一片浮沉的红点。随着喇唬的示警,坊里的声音越来越乱,三阿婶也跑到了门口,一下子跪倒了,开始哭号。
陈良想了两秒钟,大喊:“黄粱都的,除了我都熄了火把,跟我来”陈家在都里贫家素有威望,陈良又是族中长子,很快便有二十几个人跟了上来,刚跑出去没多远,却发现方向竟是反的。马阁村在南面,他们却在向北跑。
“陈大,往北走算怎么回事”武家老大朗声问到,“海贼火并,咱们去顶个甚事,跑到弗朗基城下,再往南折,让他们以为是弗朗基人来了,吓跑他们。”陈良话说的清晰,脚下却不见停留。实际上作为一个现代人,脑子里却还是有困难找警察的思路。就像人在黑暗中会追随光芒,乱局的人也会跟着发号施令的人,人群不再争辩,闷头赶上。很快就到了弗朗基兵站,陈良喊了两声有海盗,门楼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不会有值班“民警”了。
处理过群众聚集事件的陈良,知道此时绝不能停留,站定以后,调整呼吸,用火把照亮自己的脸,环顾众人。扯着嗓子大喊:火把点燃,两人一行,左右互看,留好力气,杀海贼,救亲人“,众人跟着胡喊一通,也不管几人一行,向南冲下,黑暗中,一行人一边跑,一边喊,到真的平添了几分士气。
群众运动吗,一靠人多,人多胆气壮,二靠嗓门大,声大气势凶。澳门不大,一群人又是走熟了的,沿着海边一路南奔。
不过两刻钟便听见岸边的喊杀声,待到200米左右的距离,“停”,陈良先压着嗓子说。随后又高声用弗朗基话喊道:“列队。持扁担的人站在前面,高高举着冒充长茅,站成两排,其他人跟在后面缓缓前进。”
“稳住了,到了前面,第一排拿着扁担戳,戳倒了人,后面拿斧头的兄弟就上去砍。二排看见左右有人过来,就上去挡住。”陈良想着从前在网文上看的长枪阵套路,不过自己拿的不是长枪,是扁担,书上可没教扁担怎么列阵打架。回头一看,听见喊杀声的少年们,已不复当初的热情。
众人面色凝重,紧咬嘴唇,握着扁担的手有点颤抖,怎么看都不像少林寺十八铜人,历史上拿棒子打架出名的就是他们了。陈良自己举着柴刀,大声喊着弗朗基话里的一二一,带着新出炉的扁担大阵,哆哆嗦嗦的往前冲,真不知道这一波是送啊,还是送啊。
前方沙滩上横躺着十七八具尸体,赤膊汉子三五成群,围着中间几个百姓,岭南民风彪悍,百姓手中扁担鱼叉挥舞不停,口中呼呼喝喝。话说那陈家三叔,天生勇力,脚下忒地灵活,进退有据,一只草筐耍地是虎虎生风。
你没看错,三叔用的武器就是草筐,见有刀劈来,三叔就拿着用自己童叟无欺地大草筐迎上一挡,刀砍到草绳里,一时间不好拔,周围地乡亲们将抡起家伙往上砸。筐坏了怎么办,推车了还堆着四五个呢!一时间刀来筐往,好不热闹。
海滩上这样地小战场还有五六处。海盗们却也不急,乒乒乓乓打的热闹,偶有不耐烦的,火把往人群一扔,纵身欺近,腰刀直送,火把明灭之间,一条人命手到擒来。
嘈杂地海滩上,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却蹲在地上,对着一个人头念念有词:老吧儿狗啊,你在卫所贩私货怕被抓下了海,你做海狗还敢走私水,自己嫌命长,莫怪老子取,闭了眼吧,那两房姨娘我帮你养,小子我就不留了……“沙滩上那个正在渗血地人头就是这次出货的海盗了,在海盗当中大宗抢劫所得要归公,再由大当家安排交易。
看来这位前明政府边防工作人员,在畏罪潜逃成功后,又开始了自主创业,继续走私,但是海盗的缉私队要比大明的凶残很多,这种在警犬鼻子底下偷狗粮的行为,结局自然是赔上自家小命。
正当头巾男琢磨着如何“照顾”好故交的姨娘时,一个负责望哨的小喽啰单膝跪地,大声禀报:“四掌柜,刚才从弗朗机城里跑过来的那队兵,开始摆长矛阵了。”这四掌柜舔了下嘴唇,随即站起,远方确实能看到前方一小撮人影。
“矛影”缓慢而坚定的向己方移动,其间还用弗朗基话喊着号子,见多识广的四掌柜迅速脑补出这只三十人左右的军队配置:前两排长矛兵扎住阵脚,后面拿着火把的应该是随时准备点燃的火铳兵,右边单出来拿着刀喊号子的应该是弗朗机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