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日里进了萧公馆的门的,除了名动上海滩的红玫瑰兰舟,还有一根玉叶金枝,萧家的另一个少爷、萧策安的同胞双生兄弟萧驰野留洋回国了。
这位少爷不同他兄弟的悍匪做派,在欧罗巴左拈右染,从普鲁士的太阳到法兰西的月亮,都被他指着念过诗赌过誓,同他有点交情的男伴女伴站在莱茵河两岸能做起人肉栏杆,可若他真的落了水,又怕是扑通通跳下去殉情的人也能塞起堤坝。
总之,他是甩脱了风流情债,但也滚了一身骚屁洋气回来,上海滩头变也变,不变也不变,洋少爷在苏州河南京路上兜个两圈,回转到公馆里已经蜕成了公子哥,门房会几句洋文,要叫他的外文名字,萧驰野一捂耳朵,陆叔你讲话极有我那位数学讲师的味道,一念便是督我要看傅里叶云云,头也要疼得死了。
他在家里惯会一通耍赖撒娇,明明出生时就没分清同萧策安哪个先头后头,他偏就个性驰骋到了百十里野外,也许该谢名字取得好。萧驰野确实是挺喜欢自己这名字的,尤其喜欢听一个人叫。
“啊呀!”他上了楼就去书房,果然见到沈泽川在里头,是在煨香,萧驰野叫她嫂嫂或是弟妹都捏不准,闺名唤着又太轻薄,得挑好时节省着些叫,所以他便就用“啊呀”两字,勾一勾人的注意力。
沈泽川直起身来,指尖还绕着几缕香烟,活脱脱就是东方典雅美的代表,见着这方水墨美人像,才让萧驰野有了回了家的实感。“你回来啦?”她带笑朝萧驰野道,同他一道坐在高凳上,穿很素很雅的豆青色旗袍,腿往一处拢去,绾的乌发、耳垂上和腕上是同色的玉石首饰。
沈泽川长得极美,身上还自带一股香气,不知是熏香还是体香,她走来给萧驰野斟茶,那香就融进了茶水里,又被萧驰野喝进了肚子里。
萧策安忙于军务,家里的账房出销实际上都是由沈泽川在管,她同萧驰野寒暄不了两句,就道要继续算账,萧驰野偏不领她这逐客令,拽点她听不懂的洋玩意,说都是算数最精尖的东西,要探讨探讨,切磋切磋。他到底也是萧家的主,沈泽川让他坐在了旁侧,两人真就着数文聊了起来。
沈泽川算得已然很快,萧驰野却果然更精一筹,她中途悄然离开,端了茶点水果,连银签都备好,萧驰野却一门心思与账目纠缠,竟是按着她的腕子叫她喂到自己嘴边。沈泽川臊红了脸,喂了两块便接不下去,拿着银签轻刺他脸颊,萧驰野一吃痛惊醒过来,就见美人嗔道,当你脸皮多厚呢。
萧驰野摸着脸笑嘻嘻道,好痛,痛极了!他故技重施,捏着一双柔荑碰到自己脸上,哄着让人给他揉揉。沈泽川挣不开,只能折了个中,中指指腹按准了男人的太阳穴,只当是帮自己算账头痛辛苦,替他按摩一二。
这回得了便宜,萧驰野更加得寸进尺,日日去找沈泽川讨点甜头。他知晓自己那兄弟领了个狐狸精回来,偌大的公馆自然有的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天地,不与他们这两个碰面都算不上难事,他也见过那兰舟一次,进了他家门了也依然火辣风骚,仍爱穿红,穿时兴的洋裙子,不得不说她穿起来比法兰西的女郎们还有韵味,只不过这种款的女人他已见过太多,他在凉亭里抽一支烟,隔着烟雾看兰舟弯腰捡一个东西,不知道她有意无意,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她胸前的深沟已经快拉不住两挺雪丘。
外头的传言不假,萧策安确是日日夜夜都耽溺在这狐狸精身上,但他倒也不是完全不与原配夫人同房,沈泽川到底还是他名正言顺用来泄火下欲的肉壶,兰舟总有碰不得的日子,沈泽川的身子用起来也还算佳品。
沈泽川次日仔细梳妆换衣,她早同萧驰野约好了今日要去盘查一处铺子,挑了件中袖的月白长旗袍,外罩披肩小外套,不爱戴的手套也戴了,坐车进不了租界,换黄包车落座,萧驰野心领神会,搭着她的胳膊给扶上了车。
萧驰野与萧策安是一母同胞同时同日出生的兄弟,自然长得一般无二,他在油头滑嘴的伙计前假冒萧策安,吓得人连连求饶,在场人都被他吓怕了,只唯独逗笑了沈泽川,萧驰野看她一眼,大功告成离去之时手就搂上了她的腰,把沈泽川的相公形象演得从一而终。
沈泽川上车,同他低声讲,这是过界了。萧驰野邪笑道,什么叫过界,过什么界?沈泽川怕同他辩论,口才自然比不过欧罗巴里混迹过的嘴皮子,只抽了身子坐在窗边。
这一夜萧策安又回了主卧房,他倒没兴致做,但沈泽川从背后抱住了他,男人要挣动,她便收紧一分手,萧策安听见了后头衣衫落地的声音。他转身抱起人,压在了床上。
沈泽川换了支血玉玛瑙的镯子,红得滴血,极其亮眼,因而萧驰野一眼便看到了镯子下白瓷般的手腕上,淤着青青红红的指印。他今天带了瓶威士忌进书房,不喝茶改喝酒,把这间素雅墨室仿佛搞成了个酒肉场所。沈泽川只低着头写字,半晌后听见萧驰野走到她背后,她摸了摸镯子,萧驰野便一声冷笑。